凤仪天下（第1页）

承圣二年的初雪落在江陵宫城的琉璃瓦上，将这座临时都城装点出几分金陵气象。徐昭佩站在甘露殿前，看着宫人们扫雪开道，为即将到来的元日大朝会做准备。

“娘娘，太子殿下的朝服送来了。”挽碧捧着玄衣纁裳近前，衣上九龙纹在雪光中若隐若现。

徐昭佩抚过儿子繁复的礼服，想起前世方等初次穿着这身衣裳时的惶恐。这一世，她要他堂堂正正地站在万臣之前。

“等儿呢？”

“在文华殿听讲。”挽碧压低声音，“陛下今早又考校了太子功课，说是《尚书》背错了一句……”

徐昭佩眸光微沉。萧绎对方等的严苛日渐显露，昨日竟因策论中一个典故用错，罚抄《汉书》十遍。她知道，这不只是望子成龙，更是在敲打她这个母亲。

行至文华殿，听见里头传来稚嫩的诵读声：“克明俊德，以亲九族……”方等端坐在蒲团上，小身子挺得笔直，太傅每念一句，他便跟着念一句。

“皇后娘娘驾到——”

太傅急忙率众行礼。方等眼睛一亮，又很快按捺住，规规矩矩地作揖：“儿臣参见母后。”

徐昭佩心中酸楚，面上却带着得体的微笑：“太傅辛苦。本宫来看看太子的功课。”

她随手翻开《礼记》注疏，见页边密密麻麻写着批注，字迹虽稚嫩，见解却老到。其中“礼不下庶人”一句旁，方等批道：“庶人亦当知礼，方为治世。”

太傅捋须赞叹：“太子仁厚，实乃万民之福。”

徐昭佩却注意到儿子指尖的墨渍，显然熬夜用功所致。她不动声色地合上书：“今日雪景甚好，太傅且让太子歇半日罢。”

牵着方等走在雪地里，小家伙终于露出孩童本性，偷偷团了个雪球。

“母后看！像不像糯米团子？”

徐昭佩替他拂去披风上的雪粒：“等儿想吃糯米团子了？”

方等摇摇头，小声道：“儿臣记得母后说过，建康城的雪是甜的。”

这话让她心头一刺。前世方等至死都没能回到故都，今生绝不能再留遗憾。

“等儿，”她蹲下身与儿子平视，“你想回建康吗？”

“想！”方等眼睛发亮，又迟疑道，“可是父皇说……”

“母后自有办法。”徐昭佩替他系紧狐裘，“不过等儿要答应母后，好生跟着王将军习武。”

方等用力点头。自那日遇刺后，徐昭佩便请王僧辩暗中教导太子武艺。萧绎虽未明着反对，却将太子功课排得更满，显然不愿见儿子与武将过从甚密。

元日大朝会，百官齐集宣政殿。徐昭佩牵着方等立在丹陛之侧，看萧绎接受万国来朝。当侯景派来的使臣呈上国书时，满殿哗然。

“伪汉皇帝？”萧绎冷笑，“他也配！”

那使臣不卑不亢：“我主已据建康，陛下若肯称臣，当以长江为界……”

“放肆！”王僧辩按剑出列，“尔等叛臣贼子，也敢妄谈疆界？”

徐昭佩在珠帘后轻叩玉如意。侍立一旁的阮嬷嬷会意，高声道：“皇后有旨，将此狂徒逐出殿外！”

侍卫应声而上。那使臣突然从袖中抽出匕首，直扑御座！电光石火间，方等抓起案上镇纸掷出，正中刺客手腕。

“护驾！”

混乱中，徐昭佩将儿子护在身后，目光扫过群臣。只见几个武将已拔剑围住萧绎，文官们却瑟缩退后。她心中冷笑，这些日子暗中布置，总算没有白费。

事后清查，那使臣竟是混入西魏使团的侯景死士。萧绎震怒之下，连斩十余位守关将领。

“陛下息怒。”徐昭佩奉上参茶，“当务之急是整顿防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