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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田开塾泽被宗族 村贾捐银巧博声名(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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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天刚蒙蒙亮,荣国府西跨院帐角玉坠悬着的沉水香还剩最后一缕淡气,贾琏就被窗棂外漏进的微光扰醒了。

贾琏想起昨夜和凤姐、平儿在书房里对着田契盘算的模样——贾母给的五千两私房银,加上织锦坊之前攒下的两千两,置三百亩义田倒够了,可义学的先生俸禄、学生笔墨纸砚,还有孤寡族人的月例,往后都是常项开支,总不能一直靠贾母的私房和织锦坊的盈利填窟窿。怎么办?

正琢磨着,院外忽然传来轻细的脚步声。平儿进来:“二爷,林管家来了,说有要事禀报,还带着织锦坊的账册呢。”

贾琏喜道:“好。让他去书房等我。”

贾琏看着平儿忙前忙后的为自己更衣,心里暗暗盘算了一下——织锦坊前几个月跟佛朗士签了长期订单,每月货物源源不断送达泉州。王仁的窟窿上个月应该已经填平,按说,这几日该有第一批盈利到账了。

不多时,贾琏到了书房。林之孝一见贾琏刚要跪下,贾琏说了句免礼,林之孝就手里捧着个蓝布包袱躬身走近,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二爷大喜!织锦坊这个月的盈利算出来了,除去工匠月钱、采买丝料的成本,净赚了一千两!这是汇通票号的银票。”

他说着,从包袱里取出一张叠得整齐的银票,双手递到贾琏面前。银票是洒金的桑皮纸,上面印着“汇通票号”的朱红印章,“壹仟两”三个大字用小楷写得端正,还盖着票号掌柜的私章和骑缝章。

贾琏接过银票,指尖触到纸页的厚实,心里的一块石头逐渐落了地。前几日因为贾珍拖延、贾赦贾政推诿,他还愁得整夜睡不着,总怕义田义学刚开头就卡了银子的壳,如今这一千两盈利到手,像是给船添了帆,连呼吸都顺畅了。

摩挲着银票边缘,贾琏想起泉州码头佛朗士爽朗的笑声,想起二丫头在织锦坊里盯着梭箱的认真模样,想起尤二姐画纹样时专注的眼神——这银子,是红楼里所有人一起挣来的,也该用在所有人身上。

“好!好!”贾琏连说两个“好”,声音都带着几分轻快,“林管家,这织锦坊能有今日,你和二丫头、尤二姐都功不可没。月底发赏钱时,给织锦坊的工匠们都多加两成,你和二丫头、尤二姐各加五两,算是我谢你们的。”

林之孝没想到贾琏竟如此大方,惊喜得连忙躬身:“谢二爷恩典!奴才替工匠们谢二爷!往后织锦坊定当更尽心,多为府里挣银子,帮二爷把义田义学办得风风光光!”

贾琏点点头,把银票仔细收进贴身的锦囊里——这锦囊里面除了银票,还有贾母给的五千两银子的票据,以及那张写着“义田义学事宜”的草稿。他拍了拍锦囊,心里满满的踏实感:有了这笔银子,就算贾珍那边一直拖,他也能先把义田的庄头定下来,把义学的先生聘好,不用再看旁人的脸色。

“你先去织锦坊盯着,让二丫头把这个月的出货清单整理好,傍晚我过去看看。”贾琏吩咐道,“另外,你再找两个可靠的庄头,祖茔旁置的三百亩义田,让他们好好打理。是了,你今儿个下午,再来书房一趟。我和二奶奶有紧要事儿要你办。”

“奴才遵命!”林之孝躬身应着,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连背影都比往日挺拔了几分。

待林之孝走后,平儿端着铜盆进来,见贾琏脸上带着笑意,便笑着问道:“二爷今日心情这么好,定是织锦坊的盈利不错吧?”

“可不是嘛!”贾琏接过布巾擦了擦脸,薄荷水的凉意漫到太阳穴,更觉神清气爽,“一千两,有了这一千两,义田义学的事就好办多了。你去跟奶奶说一声,让小厨房今日多做几样好菜,晚上咱们在正厅聚聚,跟林管家一起商量章程的细节。”

平儿眼里闪过一丝光亮,连忙应道:“奴才这就去说!二奶奶要是知道了,定也高兴。”她端着铜盆往外走,脚步都比平时快了些——自贾琏接手织锦坊、要办义田义学以来,凤姐脸上的愁容少了许多,夜里跟她说话时,总忍不住夸贾琏“越来越有担当”,她瞧着二奶奶对二爷的心意,心里既替他们欢喜,又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涩。

到了傍晚,凤姐从荣庆堂请安回来,刚进正厅,见到贾琏就笑着迎上来,轻声问:“我听平儿说,织锦坊赚了一千两?”她今日穿的是石青刻丝灰鼠披风,领口缀着颗东珠,衬得脸色格外红润,眼里的笑意比烛火还亮。

“是的,林之孝送来了银票。”贾琏拉着她的手走到桌边,把银票取出来给她看,“你瞧,汇通票号的,实打实的一千两。义田义学的常项开支不愁了。”

凤姐接过银票,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印章,又抬头看向贾琏,眼神里满是欣慰:“以前总觉得你是个爱享乐的,没想到你竟能把织锦坊管得这么好,还想着办义田义学。琏儿,我没看错你。”

贾琏笑着说:“那是托二奶奶的福气,织锦坊能有今日,每月进项蒸蒸日上,那还不是二奶奶当初的大力支持?”

王熙凤的手轻轻覆在贾琏的手背上,带着暖意,比往日更显柔软。

贾琏心里一动,想起穿越初期第一次跟凤姐打交道时的紧张,想起她为了府里用度跟自己算账的模样,再看如今她眼里的柔情,忽然觉得这红楼里的日子,像是一杯慢慢熬煮的茶,从最初的苦涩,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渐渐熬出了甘甜。

不多时,林之孝也来了,还带来了纸笔和之前抄录的范仲淹义田史料——他提前按贾琏的吩咐,传二爷之命让书房书童从府里的藏书楼要过来的。贾府书童一开始难以置信,二爷爷从来不喜读书这个事儿贾府上下谁不知道?来回再三确认,确实是贾琏发出的命令,才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今儿贾府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正厅里的烛火点了两盏,暖黄的光落在八仙桌上,贾琏坐在上首,凤姐和平儿坐在旁边,林之孝站在桌旁,手里拿着毛笔,随时准备记录。

“今日叫你们来,是想好好说说范仲淹的义田。”贾琏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咱们办义田义学,不能瞎办,得有样子照着。范仲淹是宋朝的大贤,他当官后赚了银子,没自己挥霍,反而在苏州买了千亩良田,叫‘义田’,专门给族里的穷人用——族里的老人没饭吃的,每月给米给银;没房子住的,给盖房子;孩子想读书的,办义学请先生,笔墨纸砚都管够。”

他怕凤姐和林之孝听不懂,特意用最通俗的话解释:“简单说,就是范仲淹把自己的田拿出来,让族里的人一起受益,这样不管族里谁穷了、谁没出路了,都有个依靠。咱们贾家现在看着繁华,可底下的穷亲戚不少,有的连饭都吃不饱,孩子更是没书读。要是咱们也办义田义学,既能全了可卿的遗愿,也能让贾家的香火传得更久,将来就算府里出了变故,族人们靠着义田和义学,也能活下去。”

凤姐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轻声问道:“那范仲淹的义田,就没人贪墨租金吗?比如管田的人把银子揣自己兜里,不给族人怎么办?”

贾琏心里一喜——凤姐果然务实,一下子就问到了关键。他连忙解释:“范仲淹早想到了!他定了规矩,义田由族里最公正的长辈管,每个月的租金收支都要记账,让全族人看;管田的人要是敢贪墨,就从族里除名,永不许沾义田的边。咱们也可以学他,让林管家和赖大一起管账,每月把收支贴在祠堂门口,谁都能看,这样就没人敢贪墨了。”

平儿在旁轻声补充:“二爷,那义学的孩子,要是有调皮捣蛋的,先生管不住怎么办?还有,笔墨纸砚要是不够了,该找谁要?”

“问得好!”贾琏看向平儿,眼里带着赞许,“调皮的孩子,先生可以罚他抄书,要是屡教不改,就停他一个月的奖学金;笔墨纸砚咱们按月发,让林管家从织锦坊的盈利里拨银子,专门让针线房的人去采买,每个月初发给学生,谁要是丢了、坏了,自己负责——这样能让他们爱惜东西。”

林之孝听得认真,忍不住问道:“二爷,范仲淹的义学,先生的俸禄怎么算?咱们该请什么样的先生才好?”

“范仲淹请的是江南的宿儒,就是学问好、名声好的老先生,俸禄比一般的私塾先生高两成,这样才能留住好先生。”贾琏回答,“咱们也去江南找,就说荣国府办义学,聘先生教族中子弟,俸禄每月五两,管吃管住,年底还有奖金。另外,先生要是教得好,学生里出了能考中秀才的,再赏五十两——这样先生才会尽心教。”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着三人的反应:凤姐眼里的疑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认同;平儿时不时点头,手里还悄悄记着要点;林之孝则把关键的规矩都写在了纸上,字迹工整。贾琏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自己空有现代的理念,要是没有凤姐的支持、平儿的细心、林之孝的执行力,这义田义学根本办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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