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怀二胎凤心慰 募股集资织造兴(第1页)
第一节
贾琏是傍晚抵府的,一路风尘仆仆,早有小厮快马提前赶回给凤姐道喜。
从午时听到小厮回报“二爷的马车已过沧州”,就再也坐不住,先是在西跨院的窗前踱来踱去,后来索性带着平儿到大门候着。风里裹着些秋日的凉意,吹得她鬓边的赤金步摇轻轻晃,可她半点没觉着凉,眼里只盯着街口的方向。
“二奶奶,您再裹紧些吧,风凉。”平儿手里捧着件月白夹袄,想给她披上,却被凤姐摆手推开。
“不用,”凤姐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哑,目光仍没离开街口,“差不多到了。”
平儿看着她眼底的青影,心里满是怜惜。
自从贾琏去泉州,凤姐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夜里总对着贾琏的空枕发呆,白日里看账也常常走神——有次织锦坊的二丫头来汇报织锦坊的事,她竟把“蓝灰小狼纹”听成了“马车到沧州了”,完全牛头不对马嘴的,闹了场小笑话。这些日子,她嘴上不说,可那股子盼归的心思,连府里的小丫鬟都瞧得明白。
“二奶奶,您这相思病啊,也只有二爷回来能治。”平儿轻声叹道。
“这一个月,您日日魂不守舍的,若不是织锦坊有二丫头、尤姑娘盯着,家里有赖大、周瑞家的帮衬,您这身子早扛不住了。”
凤姐没接话,只是指尖攥着帕子更紧了些。每当夜里梦到他时,醒来时枕头都湿了大半。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马蹄声,伴着小厮兴儿的高喊:“二爷回来了!二爷的马车到了!”
凤姐猛地抬头,只见街口扬起一片烟尘,一辆乌木马车正缓缓驶来,车辕上的暗纹流云在暮色里隐约可见——正是贾琏的马车。她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两步,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马车刚停稳,贾琏就掀帘跳了下来。他穿着件石青织金夹袍,腰间坠着那枚蓝田玉扇坠,脸上带着几分风尘,却依旧眉清目秀。刚站稳,就见凤姐站在门廊下,眼里含着泪,却对着他笑,那笑容又甜又涩,像刚酿好的蜜里掺了点苦。
“凤儿。”见到凤姐,贾琏快步上前,声音里满是欣喜。
凤姐再也忍不住,快步扑进他怀里,眼泪“啪嗒”掉在他的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湿痕。打了一下贾琏的胸口,“你可算回来了……”
平时泼辣厉害的凤姐儿,突然变得小鸟依人,让贾琏很不习惯。心疼之余,竟有些手足无措。
平儿早扶开凤姐儿,说:“奶奶,二爷可算回来了,我们先回府说话吧。”
“府里有平儿,缺不了我这几日。”贾琏笑着点头。
平儿笑着道:“二爷回来了,二奶奶这病就算好了一半。快回屋吧。”
贾琏吓了一跳,急切的问平儿:“奶奶什么病?怎么林之孝这厮一点没跟我提过?”给三宝造船捐献十万白银的事,林之孝早快马叫小厮带着贾琏的密信向二奶奶禀告,重要信件快马通传,来回不绝,可从没提过凤姐儿身体有恙。
平儿说:“相思病,”
旋即被凤姐推开,踢了一脚。
贾琏笑着,扶凤姐往内走。感到她的身子的确是有些虚,靠在他怀里,脚步都有些轻飘。
“路上累不累?有没有遇到什么难处?”凤姐还在絮絮叨叨地问,像是要把这一个月的话都补回来。
“不累,都顺顺利利的。”贾琏一一回答,把泉州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回到西跨院,小厨房果然把饭菜端了上来。水晶肘子炖得酥烂,粳米粥熬得软糯,凤姐亲自给贾琏盛了碗粥,又夹了块肘子,眼里满是关切:“快尝尝,我知道你爱吃。”
贾琏接过碗,温热的粥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人心口发甜。
他看着凤姐痴痴望着他的神情,心里忽然满是歉意。
第二节
夜里,贾琏在书房整理泉州带回的账册,忽听得门帘轻响,平儿端着杯温好的蜂蜜水走了进来。“二爷,喝杯蜂蜜水,解解乏。”她把杯子放在桌上,眼神里带着几分犹豫,像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有话就说。”贾琏放下账册,看出她的异样。
平儿叹了口气,声音压得低了些:“二爷,奴才是想跟您说,二奶奶这一个月,实在是太惦记您了,心思都乱了。您走之后,她日日对着您的空房发呆,看账的时候,眼睛盯着账本,心思早飞到泉州去了,还好几次把‘织锦坊盈利’看成‘二爷来信’,还让奴才去门口看看是不是小厮送信来了。”
笑完,她又道:“好在织锦坊有二丫头、尤姑娘盯着,工匠们也尽心,没出什么差错;家里的事有赖大、周瑞家的帮衬,老祖宗和太太也常来问问,才没让二奶奶太过操劳。小姐胃口也不好,我说请太医看看,她总说‘等二爷回来了再说’。”
贾琏心里一沉,声音带着几分自责,“我要是早知道,路上就再快些。”
他知道凤姐向来好强,什么事都不愿让人担心,“明儿一早,赶紧请王太医。”
平儿道:“奴婢知道。那奴婢不打扰了,二爷也早点歇息。”
次日一早,早膳过后不多时,平儿和周瑞家的就请太医院的王太医就来了,听到凤姐儿不舒服,王夫人也来了。
看到王夫人,贾琏赶紧行礼,然后请太医提着药箱走进内室,隔着帘子给凤姐诊脉。
王太医的手指搭在她的腕上,闭着眼睛,过了一会,起身再悄声躬身问了平儿几句话,又坐下再次把脉,把脉时亲自问了凤姐几句“二奶奶是否多有困倦?每日睡眠多少?”,凤姐如实作答,再过了一会,王太医才缓缓松开把脉的手指。
贾琏早就心急如焚,等不耐烦了,赶紧小声问:“太医,内人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