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谁的阴谋(第5页)
文渊看着僵硬着身子站在床边的洛梓轩,无声地叹息,转身出去,轻合上门,屋内一下子寂静如斯。
“小沐儿乖,别再睡了,我们回家了。”他握着她的手,目光温柔如水,声音却漫出伤痛。已经三天了,她就这样昏睡三天了。药也喂不进,如果他强行地用嘴喂她,她就仿佛突然有了感觉,抵触满满,牙关紧咬,然而当他欣喜的唤她,她却又恢复平静,脸色依旧苍白,嘴唇依旧红得妖艳,颈间淡粉伤痕,忽然触目心惊。
“怎么办?你到底要我怎么办?”他执起她的手指,薄凉的唇畔温软触碰,黑亮的眼睛里满满一个憔悴的她,两人皆是面容枯槁。
一滴泪蓦地顺着眼角滑落,‘嘀嗒’一声落在梁迟沐浓黑的睫毛上,然而睡着的苍白美人没有丝毫反应,诺大屋子里,只有洛梓轩抓着她的手,隐忍的哭泣声低低蔓延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站起身来,几乎是毫不迟疑地打开门。守在门外的徳禄吓了一跳,“爷?”
“上官昊呢?!”
“上官将军——”
“叫他过来!”似乎不想给自己留任何退路,他迫不及待地截断徳禄的话,微侧头,动作僵了僵,仍止住自己想要再一次回头看她的冲动。徳禄知趣的没再说什么,慌忙唤了小厮去叫上官昊,转头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洛梓轩,“爷您?”
“酒。”僵硬地丢下一字,洛梓轩头也不回地出了这方庭院。漫天金色丝线,拉长他浓黑的影子,孤独满寂,浑身上下,照不透的阴冷。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喝酒,没有再掉一滴泪。屋子里无论白天夜晚,尽是一片漆黑,他颓废地窝在地上,一身白衣酒渍斑斓。手腕上那一道剑伤,只简单的包扎了下,多日未处理,此刻又因胸腔苦闷无处发泄,经常捶击地面,那道原本快愈合的伤口渐渐被撑胀开,袖口间的金色铃兰便是一片血色潋滟。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
是谁说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小沐儿,你对我的惩罚还不够么?
一口烈酒饮下,五脏六腑似都要烧起来,心脏纠结的疼痛。
“皇上,下官无能。”一连寂静几天的屋外忽然响起人声,他愣了愣,手中的倾斜的酒壶,酒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声音清脆,像极他心中落寞的回声。他默默地又饮了口酒,心底一阵空**。屋外的人再没说话,他亦没有动,许久许久,他腾地摔了酒壶,一把拉开门,大片阳光涌进来,明亮的光线刺疼他的眼,只怔了刹那,他的拳已准确无比地击中上官昊的脸。
上官昊踉跄几步,眉梢眼角也皆是落寞疲惫,洛梓轩站在原地,虽然颓废几日,气势却是一如既往的凌厉,“你,说,什,么?”
“她要的温暖不是我。”上官昊擦着唇角的血迹,略微苦涩的笑,没等洛梓轩说什么,他转过身,走出庭院,走出梁迟沐的记忆。
徳禄安静地躬身在侧,没有表情,也不能有任何表情。等了许久,洛梓轩仍旧神色恍惚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沉侵在上官昊留刚才对他说的话的震撼里。徳禄踌躇着上前,“爷?”
**的人儿并未因他离开而好很多,仍旧面色苍白,嘴唇异样的红艳。他颤抖地抚上她冰冷的面颊,疼惜满满,“小沐儿,小沐儿。”视线忽然横扫到安静待在一旁伺候的侍女,蓦地一冷,厉声唤了徳禄。徳禄会意,忙低声唤了侍从,屋子里的侍女几乎是悄无声息被侍从击昏带出去。
关上门后,徳禄轻声叹息,只为一个‘情’字,英明神武的元祐帝几乎快疯魔了。梁妃啊,您可曾听到奴才们哀号的声音?请您,快快醒来吧。
“小沐儿,你一天不醒,我就每天杀一个,让她们去地狱告诉阎王不要带走你,好不好?”他抵在她的颈间,温柔的低语,灼热的气息流连在粉嫩的伤疤,耳儒厮磨。
许久许久,梁迟沐忽然发出一声细碎的呻吟,他的身子整个僵住,握着她的手狠狠收紧,直到破碎的呻吟声再次响在耳侧,他忙不迭地抬头,看见梁迟沐紧蹙的眉头,“水,水。”
干裂而嘶哑的嗓音,如同裂帛之声,但他却觉得如同天籁。已经忘了要唤侍女进来,忙不迭地跑到桌边,倒了茶,又小心翼翼地喂入她的口中,然而她的牙关却又一次咬合得紧紧,水根本喂不进。他无奈,只得用手指粘了水,轻轻地濡湿她的唇畔,满眼的深情,满眼的疼惜。
梁迟沐的眉头仍然皱得紧紧,但也不再抗拒喂到嘴边的水,一股清凉润湿喉咙,眼角却蓦地盛开一大朵泪花,洛梓轩吓了一跳,端着茶杯的手僵硬如木偶。她轻轻牵动唇,嘶哑的破碎嗓音,“阿萱,阿萱、姐姐。”
他蓦地回醒过来,‘嘭’地拉开门,对上仍旧满脸恭敬的徳禄,“梁迟萱!”
梁迟萱刚跨进屋子,他就看见她满脸的泪水,一样的面貌,盛着一样的哀伤。她握着她的手,轻轻唤她‘妹妹’,然而梁迟沐却又像是陷入昏睡,没有任何反应,他一急,柔柔地唤了声‘小沐儿’。梁迟萱的视线蓦地横扫过来,哀哀的声音,“能让我们单独待会么?”
踉跄着退出去,在刹那轻合上的门,将他们隔成两个世界。
在徳禄的苦苦哀求劝说下,他终于肯让大夫替他仔细包扎伤口,任由侍女伺候梳洗一番后,就听得守在梁迟沐屋前的侍从来报,说是梁妃已醒。忙不迭地赶过去,临了门口,却踟蹰起来,指尖抵在门上,轻微的颤抖,许久许久,终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门。
大片阳光随之倾泻进屋,梁迟萱让在一侧,他看见梁迟沐微睁的眼,麻木空洞的眼,心一下下的疼,“小沐儿——”她骤然转过头,漆黑的发丝挡住她苍白的脸。梁迟萱眼睛红红,忽然向他跪下,哽咽着对他道,“求你,让我们离开。”
哑……哑了?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梁迟萱。怎么会?她刚才还唤着梁迟萱,虽然那嗓音那样干裂嘶哑。梁迟萱想是看出他所想,凄凉一笑,眼角泪痣忧伤缠绕,“我可怜的妹妹,她不愿说话了。”
他忽然听到什么东西破碎了,金灿阳光里,细小尘埃里全弥漫着深重的哀伤。他缓缓地走近,快要靠近床边时,梁迟沐蓦地站起身,挡住他,“皇上,请放了她。放她自由。”
呵!都要他放了她,可是谁放过他?!无视梁迟萱满脸的哀戚,他轻轻抱起**的梁迟沐,“小沐儿乖,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他怀中的梁迟沐浑身僵硬,嘴唇咬得紧紧,嫣红血红在刹那涌出唇畔。黑亮眼眶一阵湿润,他紧紧闭了眼,又睁开时,目光如水,胳膊轻轻收紧,他的唇流连在她的唇,“小沐儿乖,不要再伤害自己,如果疼痛,就咬我,好不好?”
话音一落,厮磨的唇畔忽然被梁迟沐狠狠咬住,血腥味骤然弥漫口腔,他的唇角却轻轻弯出一个弧度。他的小沐儿啊,就该是如此的骄横,有仇必报。
然而,那一次后,梁迟沐虽然睁着眼睛,虽然被他抱在怀里,但却如木偶一般没有半分反应,即使喂她喝那些浓黑的药汁,她依然很柔顺地喝下,眼睛空洞,表情空洞,总是习惯微仰着头,看蓝蓝的天,那一瞬,目光纯净如婴孩。
他不敢再逼她,由着她的性子,她不说话,他就多多说话;她希望看天,她就抱着她,躺在茵茵草地上,看蔚蓝的天,洁白的云,自由飞翔的鸟。如此流连荆州数十日,朝廷不断派来官员游说他回京,他却岿然不动,关于辛苦夺来的皇权,未稳的朝廷局势,一律不管,他陪在她的身边,笑容轻柔,再不是她初见的邪魅。
再次来到垂柳依依的河堤,往日的记忆浮上心头,那时笑靥如花的梁迟沐摘了大捧的鲜花,手巧地将她们编成花环,他暖意融融地笑着替她戴上,相拥入怀,时光美好,他的眸子里映出笑容灿烂的她。
小沐儿,小沐儿。
他埋首在她发间,轻轻地吟唱,声线低迷,却又深情满满。怀中的梁迟沐忽然浑身一怔,大滴的泪忽然落下来,洛梓轩拥她紧紧,忧伤的吟唱声还流连在她耳侧,然后她听到自己仍旧嘶哑的嗓音,“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