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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狭路相逢凌月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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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狭路相逢凌月悠

“小沐儿,你真的要回去么?”

月上半空,烛火昏黄的厢房内,我与梁迟萱平躺在**。晚风徐徐吹进来,惹得薄薄纱帐轻微晃动,一圈一圈的美丽涟漪轻漾开来,我正看着纱帐翻飞**出华丽弧度出神时,听到梁迟萱的问话。

没有侧头看她的表情,却忽然想起晚膳时洛梓轩温柔满满的模样,然后很轻地叹气,我本以为自己就要麻木空洞地锁紧在自己的世界里,却不曾想今日午后他会在我耳边那么深情地吟唱——

“小沐儿!”

“阿萱姐姐,你知道下午的时候他在我耳边吟唱什么么?”我的声音仍旧嘶哑,但疼痛已减损不少,梁迟萱侧过身,担忧的目光流连在我的侧脸。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我转过头,看着她笑,“我在天香阁曾哀怨缠绵地唱,今日他在我耳边深情忧伤地唱。红豆,红豆,我们尚未为彼此将相思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良辰美景亦未赏透,所以,我们都不愿放手。”

“你——就原谅他了么?”

我摇摇头,闭上眼,一大滴泪蓦地滑落。他对我的背弃利用,刺疼我对温暖的追逐,心内的伤口尚未愈合,一条一条,狰狞可怖,血色填满我的记忆。可是,懦弱的我,脑中竟还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不停地告诉我,要我原谅,要我抱紧好不容易得到的温暖,那声音那样轻,却有左右我意志的力量。

回宫吧。

这三个字从我喉间滚落出的那刻,我忽然感觉到一滴温热透过我重重黑发滴在我的脖颈,那温度太灼热,烧得我神情恍惚,眼前蓦地晃过这么些日子以来,我与他的点点滴滴,回忆清晰如栩——他黑亮的眼眸,唇角上挑的邪魅笑容,薄凉的唇畔,温热的指尖,掌心的寒凉,带着霸气的吻——我以为我都忘记了,却原来是被我埋在心里的最深处,只要轻轻一扯,仍可开出一树繁花。

梁迟萱轻轻抱住我,“从今以后,我们再不要分开,我陪着你,无论天涯海角。”

“那么,东方邪呢?”

抱着我的胳膊僵了僵,梁迟萱整张脸埋进我墨黑的发里,声线哀伤,“过去了,我和他,都过去了。”

真的都过去了么?那渗入我冰凉皮肤的温热又是什么?我亦轻轻环住她,在心底惆怅地叹息。月光清浅,纱帐上沾染的大片银白光芒,流光飞舞,似幻非幻的夜晚啊。

“阿萱姐姐还记得我们十六岁那年抽得的签么?”

梁迟萱身子一僵,“双生结?”

“姐姐还记得呢。那还记得签文上写的是什么么?”

双生姊妹,媚主乱朝,祸水倾国。

“姐姐也要进宫了啊。”我疲惫地闭上眼,抱着我的梁迟萱仍旧浑身僵硬,却也没有再说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会突然提起这签,那念头只在脑中一闪,却已脱口而出。

一夜无眠,天空刚露鱼肚白时,就有侍女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在纱帐外恭敬地请安。我躺着未动,眼睛却睁得大大,梁迟萱轻轻握了握我的手,就要起身,我却蓦地反手握紧她,“东方邪呢?”

梁迟萱对东方邪一如当初我对上官昊那样疼痛的坚持,我不相信她与他都过去了,她追逐的那样辛苦,所有的骄傲都被摒弃,她的心里满满一个他,她与他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这次你进宫也为他么?”就如上次你冒险进宫只为替他拿到九龙环佩。

梁迟萱一怔,眼角泪痣蓦地开出凄楚殇花,“邪,邪……”

“娘娘,您是要起了么?”纱帐外的侍女听得我们的声音,忙不迭地轻声询问道,也截断了梁迟萱的话,她仿佛也松口气,勉强朝我笑笑,“起吧,有什么事,回宫再说。”

我也没再坚持,唤了侍女进来,简单的梳洗一番后,徳禄就急急地过来请安,说是洛梓轩在偏厅等我们用膳。我抓紧梁迟萱的手,眼眸里渗出抗拒的光,即使答应要与他回宫,但此时此刻,我没办法说服自己见他,就如昨晚我一定坚持要与梁迟萱同衾而眠。

徳禄有些为难地站在门边,梁迟萱拍拍我的手,笑着对徳禄道,“有劳公公告诉皇上,出门在即,我们梳洗打扮还要颇费一些时辰,请皇上还是先用早膳,一会儿,我们自会到大厅与皇上会合。”

跟在洛梓轩身边多年,徳禄亦是会看眼色,连忙嘱咐了侍女好生伺候着,便恭敬地跪安。我安静地坐在妆镜前,任由梁迟萱替我一下一下地梳着长发,妆镜里的我,仍旧脸色苍白,眉目间结满恍然,眼眸近乎空洞,而梁迟萱——微抬了视线,看到妆镜里的她,脸色虽好,但眉间的忧郁却连绵如山。

大半个时辰后,我和梁迟萱才姗姗来迟,甫一踏进大厅,坐在桌边的洛梓轩立马站起来,笑容温暖地朝我们走来,修长的手指自然地横亘过来要牵我的手时,我慌忙朝梁迟萱背后一缩,洛梓轩的脸色蓦地沉了沉,但只刹那又恢复温柔的模样,如水的目光锁紧我。

尴尬的沉默,我抓紧梁迟萱的手,偏头看向厅外。庭院里郁郁葱葱的松柏,姿态挺拔,万丈光芒倾泻而下,明晃淡金碎点与浓黑深影相互交织,一派摇曳生姿。

“徳禄!”一声厉呵打断我流连在外的视线,身子一颤,右手已被一只掌心寒凉的手包裹住,洛梓轩的声音随之温柔地袭来,“小沐儿,我们回家。”手缩了缩,洛梓轩的手僵了僵,随之又加重些许力道,却未弄痛我。

梁迟萱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我转回头,看见她唇边浅淡盛开的温婉笑容,她晶亮的眼眸里盛满我和洛梓轩交叠的身影。

还倔强的抗拒什么呢?既然答应回宫,便该知道,我和他的牵扯还未结束。承认吧,梁迟沐,在你心中,还是那么渴望想要回去的,你已放不开遍植海棠的梁沐宫,放不开这眼眸黑亮的男子。

洛梓轩牵着我,我牵着梁迟萱,在侍从们些许诧异的目光下,极其安然地走到行宫外。文渊早已等在那里,看到我们怪异的牵扯,一丝惊诧也蓦地划过眉间,视线流转都我的脸上上,却带着淡淡的怨恨。忽然想起凌月悠,那个倾国的娇媚女子,轩盟国的后宫里,她该是如一株名贵牡丹傲然绽放,她的光华,倾倒了文渊,不知,是否也倾倒了洛梓轩?

无名怒气突兀地涌上心尖,我腾地甩开洛梓轩的手,不理他眉间陡然腾升开的忧伤惆怅,我牵着梁迟萱踏上了后面的马车。

锦帘外,遗落一声轻叹。马车缓缓前进,我靠在车壁,目光流连在碧蓝的天,洁白浮云,干净的优雅。梁迟萱坐在我身边,神色安然,目光却是突兀的空洞。

车辚辚,马萧萧。彼此一路无话,每当马车停下,我就抓紧梁迟萱的手,小太监挑开锦帘时,总不会意外见到洛梓轩温柔满满的脸。他的手每次都轻轻抬起,而我每一次都选择忽略,抓紧梁迟萱的手踩在矮凳上下车,视线不会偏斜半分的从他身边走过,进了客栈,便直奔自己的房间,片刻后,会有侍从恭敬地送来膳食。一连十天,天天如此。

眼见离京城越来越近,我的心情却越加的莫名烦躁。而最近这几日万籁寂静的夜里,我的肚子都会莫名的疼痛,虽然片刻,疼痛就会消失,但还是让我害怕不已。优昙蛊,优昙蛊。纪梓延,你果然做到了,虽然疼痛不能强制我留在你身边,但却能在每次的疼痛让我恨意满满的想到你。

蔓延在唇齿间的撕咬血液,脖子上决绝的剑伤,声带被刺破后留下的干哑嗓音——你看,这么多这么多,都是你遗留给我的,我恐怕再也忘不掉你。漆黑的夜里,我悲凉的笑声低低响起,身子忽然一阵**,笑声压回喉咙,我的眉头立时纠结,破碎的呻吟声迅速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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