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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方重山选择了廖爸爸(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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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我是说,听你刚刚说的话,仿佛对母亲充满敌意,我想知道,在你的生活里,与母亲的关系。”

我哈哈大笑:“你是想问我是不是恨我妈?恨她这样不负责任地生下我?”

她的脸在电视上更加尴尬,像是打算随时切掉电话。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恨我妈。也许是因为来不及恨她——她在我小学时就去世了。”我黯然地说。

“那您拨打电话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呢?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助您?”她听到我说妈妈早逝时,露出公式化的“真遗憾”表情,虽然是公式化,但是在一瞬间让我心动了一下。

“你们帮不了我什么。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因为我们的节目让您伤心了?”

我挂了电话,随手将电视机关上。我还没有傻到拿自己的隐私去成就她们做一期有意思的节目。别忘记我前男友是电视人,这里面的名堂我比谁都清。

我真的需要哭,而且自己也不太清楚理由。

妈妈,如果我姓廖,那么是不是方重山就不会离开我?

妈妈,如果你还在,那么是不是被一百个男人抛弃都不会让我感觉这样伤心?

我跪在**,将头埋在被子里。

真伤心。

她去世时,我不到十岁。她死于车祸,同时在车里的还有我,以及她的朋友苔。

苔姨也是个没有结婚的女人。她们都不年轻,但是都很漂亮。

特别是苔姨。

妈妈与苔姨有时候会聊一些过往的事情。我影影绰绰地记得,她们在年轻的时候都做过模特。苔姨走T型台,而妈妈因为身高不够,只做平面模特。苔姨似乎要比妈妈有名,也比妈妈有钱。她不结婚是因为喜欢她的男人太多,而她天天像赶场子一样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从一个秀场到另一个秀场,几乎没有时间来决定选择哪一个做为自己的终身伴侣。她亲口对妈妈说过:“我爱他们所有人。少一个都不行。”

妈妈的身材在生完我之后就变了。虽然依比普通女人好看,但是,却被挑剔的镜头所抛弃。她不在乎什么事业,当然也不在乎男人,她在乎我,她不只一次告诉过苔姨,我会成为很伟大的音乐家,我在钢琴上有天赋。

关于父亲,只有一次的记忆——苔姨那天喝了些酒,兴致不错,抱着我说话。她将我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看,说:“这样漂亮的手,千万别仅成为表演者。你要成为创作者,写很多很多好听的曲子,别像我们——”她是看不起自己的,虽然她好像很有钱有名。她将我的手放在她的锁骨:“你摸这些骨头,这些是爹妈生就的,我拿这些骨头来赚钱算不得本事。很快我就会被人们遗忘,事业啦,爱情啦,全他妈的都会成狗屁。但是我秀过的那些衣服,那些品牌,还会慢慢地走下去……一代,一代,一代……”她的手弄得我痒痒,我笑,拧着身子想从她怀里逃出去。她忽然说:“你一定要做一个创作者!你会比你爸更优秀。”

我停止挣扎。第一次,我从她们的嘴里主动听到“爸”这个字。我疑心我听错了。

妈妈将我带回房间,生气地冲苔姨吼:“你能不能少喝点?”

出车祸的那天,苔姨也是喝了酒的,妈妈也是。她们一起去接我放学,一路上我们很开心,我只是奇怪了一下,为什么妈妈会在白天喝酒。然后,便是车祸了,我不再描述,谁也别想逼我去回忆。妈妈坐在副驾驶,当场便毙了命。苔姨在医院里睡了几天才死去。她与我不是同一间病房,而我那几天因为左手左腿都骨折掉,所以哪儿也不能去。

在阳光阳媚的一个早晨,我出院了,她们与我不在同一片阳光下。

接下来的孤女成长史,我没兴趣再回忆。

写作文的时候,我就害怕写以“我”字开头的作文。比如:我的妈妈;我的爸爸;我;我的爱好;我的理想……

小小的一个我,哪儿能重要到用文字细细描的份儿上?如果实话实说,那么我的作文一定得不到A——我的妈妈车祸死了;我的父亲不知是何人;我除去没有父母与别的孩子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我的爱好是看书与发呆;我的理想是嫁人。于是,我开始想像,想像我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我的家庭与城市里别的家庭是不相同的,我们有自己的庭园,父亲和气,母亲可亲,我们常在饭后一起玩耍,我与父亲合弹钢琴,母亲微笑着看着我们唱歌,我们演奏的是自己创作的乐曲,母亲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起来,里面装着一个小弟弟,一想到会有一个小朋友可以与我做伴,我便更开心。我的爱好是音乐,我一直在学钢琴,他们都夸我在音乐上是有天赋的。我有伟大的梦想,我要做一个巴赫一样的音乐家,因为我太喜欢他的乐曲了,特别是《安娜·玛得莲娜》……这样的想像,骗过了老师与同学,不但得了A,还得到了很多朋友。她们都希望哪天能到我家的庭园里玩,她们猜那里一定会有秋千。班主任是知道我的情况的,感谢她没有揭穿这一切。她只是请我到她家里去吃糕点,温柔地鼓励我:“每个人都会做梦。美丽梦想的作用不是欺骗或自我陶醉,而是鼓励自己勇敢前进。”我似懂非懂地点头,夸她的糕点好吃。

呵,这些,都是小学生安朵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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