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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珂02(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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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见着表哥的第五天晚上,她正同丽丽剪纸玩,表嫂在旁边修指甲,轻声地向她说:

“梦妹,你说对不对?”

“什么?”

“昨天在楼下找到的那本旧杂志上说的关于女子许多问题的话,你不是也看过了吗?我说真对,尤其是讲到旧式婚姻中的女子,嫁人也便等于卖**,只不过是贱价而又整个的……”

“那也不尽然。我看只要两情相悦。新式恋爱,如若只为了金钱,名位,不也是一样吗?并且还是自己出卖自己,不好横赖给父母了。”

“啊呀!你看,梦姑!你给小人儿的手也剪掉了。”丽丽急了,用手去推她,“妈!你等下再和梦姑说话好不好?”

“好,这个不要了,再剪个好姑娘吧,拿一柄洋伞的,你说,还是提一个大钱包的呢?”于是她又另外剪,并接下去说:“表嫂!你莫神经过敏了吧,遇事便伤心……”

“你不要说什么神经过敏。真可笑,我也是二十多岁的人,并且还有丽丽,自然应当安安分分地过下去,可是有时,我竟如此幻想,真愿意把自己的命运弄得更坏些,更不可收拾些,现在,一个妓女也比我好!也值得我去羡慕!……”

梦珂听见了这些从来未听过,如此大胆的,浪漫的表白,是从一个平日最谦和,温雅,小心的表嫂口中吐出,不禁大骇,丢了剪纸,捉着表嫂的手:“真的吗?你如此想吗?你是在说梦话吧?”

表嫂见她那张皇样儿,反笑着拍她:“这不过是幻想,有什么奇怪!你慢慢就会知道的……”

还要说下去时,杨小姐闯了进来,抓着梦珂便跑,梦珂一路叫到屋前的台阶边。阶前汽车里的澹明,表姊,朱成三人都嚷了起来。澹明打开车门,杨小姐一推,她便在澹明手腕中了。杨小姐上来后,车慢慢地走了起来,她夹在杨小姐和澹明中间,前面的两人声转过脸来笑,她虽说有点生气,也只好赔着笑脸:

“打劫我做啥子?”

“告你吧,我一见晓淞二哥有四五天不在家,就疑惑,问他两人都不知道,心想明哥是同二哥一鼻孔出气的,他一定知道,不过假使他们安心瞒我们,问也不肯说的,于是我去诈他,果然一下就诈出来了。现在我们去安乐宫找二哥。你,若不抢,你也不肯来,听到‘安乐宫’便不快活了。”

“他住在安乐宫做啥子?”

“哈,安乐宫也能住吗?他们今夜要在那儿跳舞。做啥子,他们在大东旅舍‘做啥子’!”

大众都放声大笑。

车走过大东旅舍时,杨小姐喊停车。澹明说不能这样进去,但看见杨小姐要发气的样儿,便告了她一个住房的号数,他一人不肯走,其余的都陆续下了车。他们走到一百四十三号门外时,杨小姐先从钥匙孔朝里望了一下,忍住笑才弹门。

“进来!”显然是表哥的声音,梦珂奇怪了。

门开了,表哥弯腰在擦皮鞋,镜台前坐有一个披粉红大衫的妖娆的妇人,在悠悠闲闲地画眉毛。

“二哥哥,你——好!还不介绍给我们吗,这位二嫂……”朱成和杨小姐最感着有兴趣。

很明显的那两人都骇着了,表哥连耳根都红了,蹬在椅上的那只脚竟不会放下来,口中期期艾艾地不知在说什么。女的呢,把手掩在胸前,不住地说请坐,请坐。

杨小姐们得意地大笑,满屋里走着去观察所有的陈设。

“你们真岂有此理!这位是章子伍太太,子伍还来信说要我送她转杭州呢。这是舍妹,这是……她们都太小孩气,没等通报就闯进来了,请章太太不要见怪吧!”

这种敷衍自然是没有效力,反引来许多说笑隐射的讽刺话。那善笑的女人这时也镇静下来,拖着一双半截鞋,应酬她所迷恋的那人的朋友们。

澹明不安地坐在汽车里,觉得十二分对不起晓淞,以后怎好见他,他是那样地嘱咐来!不过一想到如此或许于自己还有益处时,又踌躇不安,要怎的去进行才好呢……

这时他看见梦珂一人从旅馆里出来,跳下车便跑去迎接。

梦珂无言地随他上了车。

问了梦珂往哪儿去,车便向家里开了。

他把梦珂的两手握着,梦珂也随他。

他向她说了许多那女人的不名誉的事。

她哭了。这事使她伤心,想起自己平日所敬爱,所依恋的表哥,竟甘心搂抱那样一个娼妓似的女人时,简直像连自己也受到侮辱。

澹明倒很高兴地一直挽着她到家。

她拒绝澹明送她进房,一人关着门,躺在**像小孩般地哭了起来。细细地去想那从前所得的那些体贴,温存,那些动魄的眼光,声音……“呀!他是多么的假情呵!”于是她从枕头底下把前天收到的那封甜情蜜意的信抽出来扯得粉碎,满床尽是纸屑;看见纸屑,心越气了,又把纸屑撒满一地。千怪万怪,只怪自己太老实,信人信得实实的。吃亏,不是应该的吗……如此地自怨,怨人,哭了又笑,笑了又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觉得疲倦,头沉沉地作痛,躺在软枕上犹自流泪。

这时门上,有个轻轻的声音在弹着。

她跳起来,用力抵住门。

“梦!一次,最后一次,许可我吧!梦!我要进一来!”

听了这柔和的,求怜的,感伤的声音,心又跳起来,身躯已无力地靠在门上,用心地听外面的声息。

“梦,我的梦……你,……你误会我了!……”

手已抬起,想去开门,但人在这时却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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