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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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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管了金鹤这些年,其实我只是个大跑腿的。黄院长夫妻为啥开金鹤这养老院?你也许不明白,我可是看清楚了。那医院,才是黄院长天天上班来盯着的东西哪!

“我就是这么个老家伙了。我有个盼头:哪天老天爷许我回山去,和老婆孩子过几年安稳日子。山外头的世界,我老婆我孩子还是不要出来认识的好!”

我咂摸表舅的话,心里又亮堂些。我再问:“表舅,院里到底谁是你的人呀?”

表舅咧嘴笑了,脸上亮了一亮:“驾牛,你越问,我越觉得你有出息。我别的没有,人缘还有一些。这么说吧,你认为是我的人的那些人,肯定都是我的人。你拿不准的,你现在可以问我!”

“有人说施教练和表舅是一伙儿?”我有点好笑,就笑了。

表舅也是一笑:“不能那么说。他是养老院的主顾。不过,他服帖我,不和我过不去。”

“廖老头应该不是?”我问。

“当然。那是个退休官儿。”表舅摇摇头。

“表舅,有个罗锅……”我问。

表舅皱起了眉头:“正要提醒你呐!这个罗锅鬼我也有点疑心,到底是什么家伙?进院来是正正常常的,有小辈送,有家庭联系。不过,我也觉得这人古怪。这样子的怪人以前还有,后来有的出院回家了。总之,有这么些小鬼,在院里鬼混……”

我点点头,还想问呢,表舅说:“黄院长只知道钱钱钱,在钱眼里翻筋斗,笼络人心她是不擅长的。不过,我们要那些不地道的家伙也没啥用,我们不和黄院长争啥,只求个太平而已。”

看得出表舅疲了,我逮住最后机会,问了一问:“表舅,医院丢的那些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表舅一惊,他站起身,打开门窗,到处张望了一番。关上门窗,他低声说:“这件事千万不要乱讲!这些小孩,连我也不打听,能躲多远躲多远。”

一夜再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我吃了面饼稀粥,告辞了我爹,就悄悄往金鹤院里去。表舅昨晚累了,还在睡觉。

我心里没事,我根本不着急啥,我觉得怪了:我像是金鹤的局外人了,走进来,心里就想看个热闹;任他发生啥事,对我,都是看戏。我有了看戏的心,眼珠子看出来的就不一样。

才跑出去一两天,春天就像一个贼,冷不防溜进了金鹤院子。鸡笼子楼门口不起眼的一排玉兰树突然开了花,光秃秃的树枝上暴出一羽羽白鸽,那是白玉兰;白玉兰左右绽放一排排“紫拳头”,那是紫玉兰……老鹤们还没吃早饭,都是睡不着觉的早鸟,跟拖着翅膀的鸡似的,在院心里绕圈……我打量这满地满世界的老家伙们,难道黄院长真能从这些老肉渣渣里榨出金子?

我看见孙得一拉开厨房滑腻腻的小门往里探头,忽然记起我就是要找这老滑头。我慢慢从他身背后靠近他。厨房小门打开,王大厨耷拉着脸,往孙得一手里塞了一副大饼油条,门“嘭”地关上了。我借着撞门声跳到老孙头背后,伸手轻轻巧巧夺过了他的额外早饭。

“妈拉个巴子!”老孙头气急败坏转过身,一只油手鹰爪般来夺食。看见是我,他愣住了:“小哑巴?你抢我早饭干啥?”

“过来。”我一歪脖子,自己猛然发现自己气焰陡升,完全不像以前的小哑巴。老孙头眼巴巴望着我,乖乖跟在我背后走,一直走来几株松树底下。

“孙得一。”我喊他的大名,却不说什么。

“嗯?”老孙头看我的眼色有点怵了。

“黄院长丢了东西。你知道,不过你不说。”我点点头,“现在黄院长吩咐我查查,你告诉我呢,还是不告诉我?”

“我?……”老孙头瞪着我,下巴颏儿抖着,用劲想,脑子不够用。

“你也不告诉我表舅。”我再点点头,“有你的,夜里大门落在你手里。你厉害!”

老孙头直跳过来,伸手捂我的嘴:“不敢瞎说!不敢瞎说!”

我没让他那脏手碰到我,跳开了:“要么现在我就回黄院长话去?”

老孙头急得围着松树干赶我:“小哑巴,小哑巴,你等等!”

我立定了,当胸一把揪住他:“三个贼,推着板车,大摇大摆偷了黄院长东西,从院门口走出去。给了你啥好处,你里应外合?”

“啊!啊!啊!”老孙头急得乱叫,“哪有什么板车?我没看见贼!怪不得我!怪不得我!我半夜三更不睡觉干啥?那是有人吩咐我夜里到处看看的!”

“谁吩咐你了?”我拉近他。

他“啊、啊、啊”地乱叫,口臭乱喷,摇晃着脑袋,就是不肯说。

我凑近他耳朵:“孙得一,你听好了,我也是要交差的。我要么把你交给黄院长,要么把你交给我舅……你倒是要哪一个?”

“你、你、你,小哑巴,行行好,你还是把我交给……”他吐出一个名来,我刹那间听糊涂了。

他?

老孙头为啥选他?他是吩咐老孙头半夜守门放贼的那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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