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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枕边吹散愁多少 离情别恨无穷尽(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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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他!都是他亏欠她太多太多!这一路走来太不寻常,她在他心目中无可取代。她的骄傲不凡、多愁善感、才华绝世,岂能容他一伤再伤?和离后的无数个日夜,他亦把酒独饮,灯下愁绝,谢绝多少莺燕,一颗心非她莫属。

他害怕失去她!人终归是自私的吧?那个紫琪,将来有一天,他会给她和孩子名分,家产,绝不亏待……

“今夜不走了,外面下着雪,屋里红袖添香,我走不动了。”他朝暖炕上躺下,歪着头,懒洋洋地看着她笑,“前天回来,你出去了,我就在这儿歪着睡着了,一觉醒来,看看墙上书画,桌上诗稿,到处都是你的气息,我感觉好幸福好满足。”

“我和夏雪出去寻梅,回来正好看见你背影……”李清照转面向壁,声音轻柔,满头瀑布般的青丝,在肩上柔顺地披着,身上的粉红软缎寝衣浸着玫瑰花香。

“你一定难过了,还胡思乱想来着……”赵明诚指着西厢房方向笑,伸手将李清照拽到身旁,挠她痒痒。

李清照左右躲避,笑得喘不过气来,忽而神情古怪地看他:“你去了没去,谁知道呢!”

他更厉害地挠她痒痒,两人闹了一阵方罢。他的手穿过她清凉的发丝,轻抚她耳朵,开始了宁静的闲聊,彼此鸳鸯交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生活琐事。往往此时,在他心里,她说的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情舒畅,精神良好,健健康康地陪他到老。

时光悄逝,直到他发出鼾声,她将压在身上的手臂轻轻拿开,听他的呼吸里透着深深倦意。她忍不住流泪,语声幽幽:“当我傻子吗?我知道,只因你心疼我,才冷落她的。”

赵明诚好几天没睡过踏实觉了,这晚睡得特好,翌日被李清照叫醒,伺候着换衣、挂玉佩、盥漱,倍感和悦,不由亲了妻子一口。她娇嗔着:“大清早的,做什么?不怕被人瞧见……”

“亲自己的妻,有何避讳?”明诚心情甚好地笑着,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心情淤塞。

如今他全家沦为百姓,底下那些人也都少了顾忌。当铺、染坊里发生的那些烂事,几乎使生意陷入绝境,好在不久便起死回生。外在的困扰和身心的疲惫,只让他感到世态日下,与父亲当政时比,各方面都不可同日而语。全家人也都不如从前称心如意。

晨光熹微,照着大院里厚厚的积雪,下人们正在卖力地清扫。李清照披了氅衣,挽着夫君臂送到门外。赵明诚欲要离去,又转身回握她手,叮嘱道:“下雪不冷化雪冷,这样冷的天最易感染风寒。你安心地在屋里待着,少出来走动。”

“嗯,你也尽量早睡早起,减少熬夜。”

望着夫君神采奕奕地离去,李清照呵着手进屋,觉得这会子冻得实在够呛,在镜前一照,双颊已是艳红,连鼻尖都是红的。夏雪道:“极少见姑爷睡得这么沉,被叫了几遍才醒。”

李清照笑笑不语,心想自己原是没出息的,极易安于现状的,眼下最幸福的事,就是看着他安心熟睡。

正自嘲着胡思乱想,茉莉进来请用早食,说老夫人吩咐饭后各房聚齐,商议过年诸事。

李清照坐在妆台前,由夏雪手脚麻利地收拾利索,一面问大爷的庄园租税回收得怎样,二爷的丝绸、参茸生意收益如何。茉莉低声说大爷回收得还行,大奶奶放高利贷,得了不少私房钱。朝廷虽不让放高利贷,但大奶奶明摆着是娘家有人,无所顾忌,人家生来就是富贵闲人的命。二爷的丝绸生意有了拓展,二奶奶在诸州出力不少,昨晚就携儿带女地回来了,说是准备过年。大奶奶的妹妹郭小乔也来送年礼了。

早食后各房人果然凑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荷,和赵坤、赵娴立在后头,不住地交头接耳,不时咬一口糕点,聊得眉飞色舞。孩子们天性喜欢凑热闹,在人堆里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大人们看在眼里,也不多加管束,孩子们的欢笑似乎添了几分年气。

上首坐着老郭氏,底下左右两排椅子上坐着郭大乔姐妹、钱怡,还有思诚的几位妾室,老嬷嬷及丫鬟们都乌泱泱地在两旁站着。

郭大乔一向喜欢表现殷勤,自然比别人来得早些,看着李清照、紫琪亲亲热热地进来,不由得把眼珠子瞪圆,甚至有些难以置信,这样的两个人是怎样和平与共的?更不敢想,这个下贱的小妾差点就要被弄死了,这才多久,就恢复了光彩鲜艳,甚至更胜从前。

怪不得都说老三妻妾相让,争着把男人推向对方屋里,果然她李清照不会生养却能拢着夫君,靠的便就是这一身狐媚子功夫。

未待众人坐稳,郭大乔率先朝老夫人道:“去年府里那么多事,儿媳都难以周旋,想想就胆怯,怕是人单势孤,管事无力。还请母亲商议个法子,另寻高明吧!我自然不比别人心气高,心思缜密。比如三弟妹,让她管事,还有紫琪妹妹帮衬着呢。”

她这话弦外有音,暗指去年的许多事,都是李清照和紫琪合谋,暗中兴风作浪,嫉妒,觊觎,图谋她的管事位子。

还不待老郭氏搭话,郭小乔哎了一声,看似好意地道:“我听说了,三表哥的妾室又是堕胎又是中毒的,这一病就病了那么久,难不成赵府都请不来好郎中了?我瞧这会子气色挺好,这起死回生甚为玄妙。”

小乔身为贵客,原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开口,今日的话,都是姐姐一大早授意的。她早已不在意三表哥的妻妾了,只是不想违逆姐姐。

座下一片唏嘘,谁都知道,赵府败落,但有江南史家支撑,也不是江河日下再无恢复之势。小乔的婆家河洛李家究竟如何?看老少郭氏都仰其鼻息的样子即知一二。李清照虽然家道中落,但两个表姐分别嫁了郑贵妃之兄郑居中,孟后之弟孟忠厚,她还不至于失了仰仗。只有紫琪顶着姨娘的头衔,承担着为三爷延续香烟的重任,却该好好想一想以后如何在这大宅里自处。而以才女李清照的桀骜,竟然对她维持了长久的隐忍、礼让,这才让人刮目相看。

钱怡看不惯郭氏姐妹的绵里藏针、不怀好意,便笑微微道:“小乔妹妹已是出过阁的人了,就该体谅当媳妇的难处,少说两句吧。”又朝婆母道,“既然大嫂自认管理不力,求母亲另请贤明,不如趁这会大伙儿都在,重新推举一人出来,待商量后无异议,便是新任管家了。”

众人纷纷看着钱怡,对这位夫人一贯的爽利颇有好感,有几个痛恨郭大乔的人一齐赞道:“二奶奶好主意,以您之见,应当推举哪个?”

钱怡未及开口,她身后的思诚小妾道:“自然是三少夫人了,她才女风范,内有丘壑,料理府中琐事,必然不在话下。”

面对思诚小妾的大胆,紫琪自愧弗如,想来跟在钱怡身边惯了,未免上行下效。

众人正偷眼观望,默默等着老郭氏发话,却见李清照起身,朝婆母福了福道:“儿媳近来致力于明诚的《金石录》和《漱玉词》,实在分身乏术,因而谢辞,并非偷懒,还请母亲勿要责怪才是。”指向钱怡,“二嫂一向机敏,有她管家,怕是再合适不过了。”

“胡说!”老郭氏近日肺上有火,时有痰气,清了清嗓子说,“自打相爷过世,府里曾小有一阵混乱,过去隐匿的弊端都显露出来。大乔本是长媳,管家多年,无甚纰漏,所有事一一着手处理,府中上下断没有不服的。”

“母亲抬爱,孩儿恭敬不如从命了!”郭大乔福道,得意的目光扫过众人。

一晃元旦来临,老郭氏连日设宴,诸子孙辈、亲戚邻里皆不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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