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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 上 京华梦断(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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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明眸流转,面含娇羞,戳她额头:“你这厮太无礼,本公子在看那边的龙舟。”

彩雾霏霏,覆盖着八百里梁山水域。水鸥翔集,碧波万顷。辰时三刻,赛手们进了梁山县衙送来的早食,便在各舟舵手的指挥下纷纷登舟,各守各位,满腔**。

裁判站在高丘上望望东方的太阳,鼓起腮帮子吹响了号子。第一轮龙舟竞渡开始,各参赛龙舟争先恐后起航,一个个犹如离弦之箭,乘风破浪。水面上百舸争流,百桨击水、舟行如飞。棹影瀚波飞万剑,鼓声劈浪鸣千雷。

红舟的首部安装了形态各异的红木龙头,青舟的首部安装了形态各异的青木龙头。青红相映,色彩夺目。每舟十八名选手分成两排,船首各有一人拿着彩旗司职指挥,船尾两人司职鼓手,擂鼓助威。

赵明诚在红舟队里七号舟上,和青舟队里九号舟上的李清照频频对视。湖岸两侧人头攒动,万众欢腾,惊天动地。

锣鼓喧天沸腾了水面,赛手们拼命划桨,争分夺秒,那神情好像在决斗。每个龙舟下面绑着许多粽子,随着龙舟前行,不断有人割了粽子扔进水里。成排的木桨划出无数水浪,岸上的加油声响遏行云。兴奋的人们一边嘶声呐喊,一边激动地打着手势。李清照主仆坐在九号青舟尾部,司职鼓手,扬臂击鼓,紧张、激动、欢快、刺激,心蹦到嗓子眼里无法归位。

起初,每条龙舟的前进速度不分伯仲,一会儿一号二号领先,一会儿七号八号追了上去。红龙一号唯恐青龙一号超越,奋力前行,两舟的速度不分上下,或稍前稍后,或并驾齐驱。木桨一上一下,在赛手们腕间翻飞。击鼓手奋力鸣鼓,很有节奏地吼起来:“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各船上的赛手们都在呐喊,鼓声,人声,助威声,声声震耳。龙舟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龙群在飞。渐渐地,红舟一号、六号和青舟九号构成了领先团队。随后,那原在红一号、六号后面的红五号将潜力发挥到极致,力挫群雄,突出重围,将所有龙舟远远抛后。

青舟九号亦飞速行进,欲摆脱追尾,两岸的景色飞速倒退。李清照专心擂鼓,手臂高扬。在旁擂鼓的秋菊倏忽发出尖叫,李清照手中鼓点顿了一下,急忙续上,大声问道:“你这厮嚷嚷什么?”

秋菊看看脚下,面色苍白,尖叫声像树上的知了:“不好,船底漏水了!”

李清照的臂抖了一下,低头看去,果见船底涌出水流,且在迅速变大,很快漫住了无数双脚。

“李崇哥,船漏水了!”李清照的惊叫声划破滔滔水浪,在水面上**开。

李崇却没听到,只顾奋力划桨。

眼看着水流越来越大,赛手们无不大惊失色,这个尖声呼叫,那个呆若木鸡,或挥舞着双臂哭喊,或蹲着瑟瑟发抖,水性好的干脆就要往下跳。李崇扬声喝止**:“水性好的赶快下水,速过去叫船来救!水性不好的少安毋躁,越动船沉得越快!”

各船都在争先,锣鼓声、呐喊声响成一片。李清照等人拼命呼救,可根本无用。湖心风大浪急,水已漫到腿肚。几个赛手接连跳了下去,暂时延缓了船的沉速。李崇再也无法冷静,朝李清照等人大喊:“我去求救,你们千万别动!”

“李崇哥,你快去——”李清照哭着回应。

九号青舟被许多龙舟越了过去。李清照和秋菊十指相扣,紧张地看着李崇跳进水里,瞬间掀起巨大的涟漪。

突起一阵大风,大舟像是被巨大之力猛地一掀,舟身趔趄着急速下沉,淹没了少女李清照惊恐的哭叫。

李崇没游多远,听到哭喊脸色遽变,几个猛子转了回来,见李清照的头脸在水中载沉载浮,发丝水草般漂在水面。他一次次拼命去救,一次次被风浪推开,眼看着李清照在水中起伏、挣扎,被一阵猛浪推向更远更深的水域。

“堂弟!堂弟——”水面上唯余李崇的哭喊。

七号红舟转了回来。赵明诚带着几个水性好的赛手跳进水里救人,中原轩辕龙舟大赛在一片哭声中画上了句号。

一连数日,梁山泊两岸都是悲痛寻亲的人群。梁山县衙登记在册,贴出安民告示:

元符元年端午节,中原轩辕龙舟大赛在梁山县梁山泊举行,其中九号青舟发生侧翻,少数赛手上岸,约十二人落水。截至昨夜,捞上来的六人已无生命体征,两个受伤者目前已脱离危险,四人失联,齐州府和梁山县将持续派人搜救。

梁山泊又名安山湖,湖面上人影绰绰,美酒佳人,歌舞升平。游船画舫,各色灯笼悄然点亮。轻舟之上,重重丝帷之中,眉目秀丽的名媛各执丝竹管弦怡然弹奏,袅袅雅音,同白玉盏中淡淡茶香、湖间氤氲的雾气幽幽交融。翩翩公子微笑品茶,泛舟湖上,共佳人艳婢赏湖光山色。湖中的土山岛美得像夜幕下的瑶池仙苑。几盏灯笼在小径上缓缓前移,摇曳光影,捉摸不定,如同悲怆者竭力捕捉的破碎记忆。洄源亭飞檐向空,描丹绘彩,周际云雾渺渺,仿若置身云端仙境,又似掩于蒙蒙雨雾。

灯影在洄源亭内停住。一位容貌端丽、衣饰不俗的妇人拉着一个小男孩儿,被丫鬟扶着,缓缓落座在青石条凳上,看看周际,语声悲沉道:“此亭乃唐代诗人苏渊明所建,我带着照儿前来瞻望数次,若是菩萨有灵,便会送她来这里等我的。”目光掠过身旁的秋菊,倏忽犀利如锋,“都是你干的好事!”

秋菊面带瘀伤,慌忙跪地,明眸里**起秋水,颤得像风中落叶:“夫人,那参赛的龙舟怎会漏水?想必是有人……暗中作了手脚。”

妇人满面寒霜,厉声斥道:“你怨天怨地就不怨你自己!引诱少主人外出,弄丢了少主人,你倒是还有脸回来,难道就不知羞耻么?”

秋菊哭着磕头:“奴婢有罪,奴婢自罚便是。”

巴掌声飘过凉亭,拂过夜空,散落在环绕亭子的静水里,回**在众人心上。

灯影染亮丫鬟夏雪的双眸,她有着几分机灵和几分淳厚,打着千儿道:“夫人,秋菊说得或有道理,每年大赛前选拔舵手,竞争激烈,或是那九号舟的舵手李崇得罪了什么人,另有那么多赛手,难保没有宿敌……”

四十出头的妇人目光一凛,沉声道:“为了陷害宿敌,在龙舟上做手脚,不顾那么多人的性命,这样也太歹毒了吧?可怜我那照儿……”

八岁的小男孩儿李迒,乌缎似的黑发在头顶扎成小髽髻,从鬓边垂下来数条小辫,粉嘟嘟的婴儿肥脸,双眸如星星闪耀,身着红缎对儡衫,腰间系着丝绦,垂着玉佩,他看着自扇耳光的秋菊,眼里一闪一闪亮晶晶,涌出许多小星星,上前推搡母亲,撇着嘴道:“我最见不得下人受罪,母亲,您就饶了她吧!”

王月新拉住儿子,冰冷的声音随风飘拂:“奴婢秋菊不顾尊卑,无视礼法,撺掇、陷害少主人,罪恶昭著。每天自罚五十耳光,直到找回少主人。这本是规矩,我儿不必管她。”

庞大的洄源亭由九根红柱擎起,六角飞檐,白栏褐顶,古朴面孔,气势恢宏地横入夜空。夜风欺上纱窗,施展伎俩,吹得众人衣袂翻飞。李迒搡着母亲撒娇、不依:“母亲,您又没有亲眼看到,怎能断定秋菊陷害姐姐了?”

“春香,快将少爷领出去。”王月新将儿子推给侧旁的丫鬟,那丫鬟粗眉大眼,膘肥体壮,看起来孔武有力。

“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秋菊,你是个蠢猪!”李迒对拉他的春香又踢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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