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二十八章 征人归路许多长 吹梅笛怨知几许02(第2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孙玉夫笑道:“自造赵汾、张浚等五十三人的冤案,秦贼的手便瘫了,眼看将死,还策划让秦熺继丞相位。官家去探病,秦熺还问该由谁代任宰相。官家说,这事不是他该问的!”

李清照一声声咳着,面颊泛出一片酡红,神情激动:“官家之前无可奈何,政权被奸贼绑架,奸相将死,他岂会重蹈覆辙。”

孙玉夫切齿道:“秦贼这些年排除异己,兴文字狱;任秦熺为秘书少监,负责撰修国史,焚毁涉及他的所有诏书、奏章;打击理学,禁止程颐、张载的著作传播。谄媚者奏请他乘金根车、设益国府官署、加九锡,这老贼竟泰然受之,贪财无数,最终却无力去数,无福消受,岂不可笑?”

李清照被扶着走到院里,沐着灿阳心情愉悦,朗声道:“莫说秦贼罪恶累累,便是贪心不善的世人,最终都会折损福报。”

“也该是陆游的出头之日了!”孙玉夫双颊绯红,如同少女。

“陆游两次及第被秦贼除名,也真苦了他了。”李清照说罢,突然头晕难以支撑,被扶到屋里坐下,小鱼儿慌忙递上茶盏。

孙玉夫服侍着饮了茶水,见姑姑目色楚痛,欲言又止,便含泪问道:“姑姑可是有什么话说?请您吩咐,玉夫仔细听着。”

“明诚的侄儿赵坤,知广州府。明诚的儿子赵士程,任洪州宣抚副使……”李清照神情恍惚,说着断句,也不知想要表达什么。

这是她患病以来的间歇性常态,孙玉夫早已见怪不怪,知道姑姑最牵挂什么,转着眸子思索片刻,试探着问道:“姑姑是说,把未版行的《金石录)书稿送走?”

“广州?洪州……”李清照双手向空,好像在摸鱼,苍颜上尽是呆滞表情、莫名情愫。

“姑姑,送广州不如送洪州士程哥哥那儿。”孙玉夫说罢暗骂,赵士程这个没良心的妾生的种真是忤逆不孝,只纳妾、不大婚,自去上任便忘了恩娘。

“送洪州,连并明诚留下的金石,那些年颠沛流离,所余甚微。你去地下室看看,若有喜欢的,尽管挑出来收藏……”李清照粗重地喘息。

孙玉夫两眼放光:“姑爹留下的金石?记得姑姑说要献给朝廷的……”

“是要进献朝廷,但,朝廷的府库设在秦府……”李清照的苍目溢出悲凄,“洪州离临安一千三百里,你一个女孩子家……”

“学生愿往洪州押送金石。”陆游从外面进来,抱拳为礼,脸上暖意**漾,如同三月无可阻挡的春光。

孙玉夫迎着他闪亮的目光道:“我担心,姑姑一个人在家……”

李清照浑浊眸中泪光闪烁:“别担心,我有小鱼儿。玉夫,你们,结伴,走好。”

小鱼儿朝孙玉夫点头笑道:“小娘子只管和陆公子去吧,奴婢会服侍好主子的。”

孙玉夫想了想,这小鱼儿不善言语,但手劲、眼劲、心劲都有,便点头道:“那好。”

后山的水榭已有了几分腐朽气息,小厮李仁却匠心布置,或以木搭接,或以绳捆绑,且在四周种了木芙蓉、扶桑花和紫藤。若在春季,蔷薇一大片一大片地喧闹,紫藤的小花顺着藤蔓蜿蜒,爬满了水榭,一片片地遮盖了破败的痕迹,添了素雅气息。

孙玉夫坐在水榭前的台阶上,凝视着水面。月光落在脸上,几分秀雅几分清寂。她手拿竹笛,吹着动听的调子,扶桑花、芙蓉花的芳香和着水声静静流淌。陆游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定睛看着她,风将缎袍吹得呼呼作响。他觉得自己生于战乱何其不幸,想来却比她幸运得多。他自幼父母双全,被尽心呵护,唯叹失去了深爱的唐婉……

她听到动静回头凝望,看到他时,竟有些失神:“陆公子,你怎么来了?”

陆游朝前拱手,戏谑道:“小娘子,怎么不许我来?”

孙玉夫跳起来便朝他踢去:“滚开,谁是小娘子?我是老妇人!”

早已接纳她的豪放,陆游闪身躲过,笑道:“小姐姐,我要陪你去洪州呢!”

渠中波光反射着月光,映在孙玉夫脸上,像是破碎了的珠玉。她倩然笑道:“不怕耽误你读书吗?记得小时候在越州,你吃饭都拿着书呢!”

一丝惊讶掠过陆游双目,他反复打量她:“你记得小时候的事?”

“当然记得。”孙玉夫屈膝坐到石阶上,手肘抵在膝上,支颐望着水面,目光清幽。

月光在水里碎成星星点点,陆游伸出手,小心地,一点点地挨近她的指尖,紧张得有些发抖,慢慢将她冰凉的小手握住。孙玉夫一阵轻颤,慢慢地朝他悄移。四周静寂,谁也没有说话。夜风拂过水面,**起银色的涟漪,如同女子旖旎的心事。扶桑、芙蓉花香簇拥在一起,沐着月光,香气袭人。

孙玉夫倏忽笑道:“越州好啊,民风淳朴,人杰地灵。”

陆游想笑,却又忍住:“哪儿都有坏人,所谓天下老鸹一般黑。”

孙玉夫好像挺失望地皱皱眉头:“我还以为越州没坏人呢。”

“没有坏人,那时你姑姑的古器、古书如何失盗的?不过越州有一样挺好。”

“哪一样?”

“那里的儒生都向我看齐,将易安居士尊为圣人。”

“你的意思是,越州的儒生都尊崇我姑姑,到时,我自然会沾了姑姑的光。”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