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2(第3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他们就这样等待着,她又回到了她的房间。幼儿的小外衣、鞋子还有袜子,在他死的时候都平放在椅子上,她现在偏偏不让移动,虽然裘德很想把它们移出她的视域。但是不论什么时候他碰到它们她都恳求他让它们放在那里,而且这房子的女主人也试图拿走它们的时候她几乎狂野地大叫起来。

裘德害怕她呆滞冷漠的沉默几乎超过了害怕她感情的突然发作。“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裘德?”她大声叫起来,在一阵沉默之后,“不要转脸不睬我!我受不了失去你,看我这么孤独!”

“看,亲爱的,我在这里。”他说,把他的脸贴到她的脸上。

“是的……啊,我的同志,咱们的完美结合———咱们的二合一———现在血染过了。”

“被死亡投上了阴影———没有别的。”

“啊,不过确实是我刺激了他,尽管我并不知道我会做到那样。我跟他只是像对成年人说话那样交谈。我说世界与咱们作对,花这样的代价活在世上还不如死了好,他确实照做了。我还告诉他我还将有一个孩子,这把他搅乱了。哎呀,他多么厉害地责备了我啊!”

“你为什么那么做呢,苏?”

“我说不上来。我就是想要如实说话。说到生活真相再去欺骗他我受不了。然而我并没有如实说,因为我对他说得太含糊带着虚伪的雅致。我为什么比我的同辈女人只是一半聪明?而不是完全的聪明?我为什么不告诉他令人愉快的假相,代替半真实?这是我缺少自制,以致我既不能隐瞒又不能显露!”

“你的办法对于大多数情形或许是好办法,只是在咱们特殊的情形中也许就碰巧导致了坏的结果。他迟早总会知道的。”

“而且我正在给我的宝宝做新的外衣呢,可现在我永远看不到他穿上了,永远不再能跟他说话了……我的眼这么胀简直看不见,可是就在一年多以前我还认为我自己幸福呢!咱们还尽力你亲我爱那么过火呢———沉迷于咱们自己完全的自私中!咱们说———你还记得吧?咱们要获得有道德的快乐。我说那是自然的意志、自然的法则和自然存在的目的或理由,我们将按照它赋予我们的本能去享受快乐———这种本能正是文明本身要着力挫败的。我说的是多么可怕!现在文明就在背后捅了咱们一刀,只因为咱们这么傻以至于照字面意思去理解自然!”

陷入了静静的沉思,后来她又说:“这样最好,或许,他们死了最好———对———我看就是!与其留下来悲惨地枯萎掉,倒不如趁着新鲜摘了去好些!”

“对,”裘德说,“有人说孩子在幼儿期死去时长辈应该高兴。”

“但是他们不懂!啊,我的宝贝儿,我的宝贝儿啊,现在你能活过来吗?你可以说那大孩子想死,要不然他就不会那么做。至于他去死也不是不合情理,那是他不可医治的抑郁天性的结果,可怜的孩子!可是那两个呢———我自己的也是你的孩子呢!”

苏又看着挂着的小外衣,看着袜子和鞋子,她的身体像一根弦一样颤抖。“我是个可怜虫,”她说,“地上没有去处天上也没有去处,我是给逼疯啦!该怎么办哪?”她盯着裘德,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没有办法。”他回答说,“事有定数,总要导致它们命定的结局。”

她停顿了一下。“对!这是谁说的?”她沉闷地问。

“来自《阿伽门农》的合唱。自从事情发生了它就不断地回旋在我心中。”

“我可怜的裘德———你怎么失去了一切!你比我还惨,因为我还得到了你!想一想靠你独立的读书你懂得了那么多,却还是贫困绝望。”

这样短暂的转移之后她的悲痛还会波涌重返。

陪审组及时来了,察看了尸体,验尸官验过了尸,接下来就到了令人悲伤的葬礼早晨。报纸上的报道把一些好奇的闲人招到了现场,他们站在那里貌似在数窗格玻璃和墙上的石头。对这一对儿真正关系的怀疑给他们的好奇心增添着兴趣。苏已宣称她将送那两个小的去墓地,但到了最后时刻她又放弃了,棺材轻轻地抬出房子的时候她躺倒了。裘德上了车子,车就给开走了,房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现在只剩下苏和她的行李还在他手上了,这一些他也希望能在这一天晚些时候清除出去,由于他老婆倒霉允许这家陌生人进入,一周期间这房子加剧的昭著臭名才能得以免除。下午的时候他跟房主私下里商量一下,他们约定,假如因为这房子发生过悲剧而引起对它的拒绝,那他们就争取把门牌号码更换一下。

裘德看到两口小棺材———一口装着小裘德,另一口装了两个更小点的———放到墓穴里,他赶紧回去看苏,她一直在她的房间里,因此他当时没有打扰她。可是,由于觉得焦虑不安,四点来钟的时候他又回去了。房东女人以为她一直躺在那里,可是转回来对他说她原来并不在卧室。她的帽子和短上衣,也不在了,她已经出去了。裘德赶忙离开跑到他住的小旅馆。她不在那里。于是想到了他本人的可能性,他便顺着大路去了墓地,他一进去,便穿过去到了刚刚举行过葬礼的地方。那些被这悲剧的原因招至这个地点的闲人们现在都走了。一个人手上持一柄铁锨正在往三个孩子共同的坟里填土,但是他的胳膊被站在填了一半的坑里力阻的女人拉住了。那正是苏,她穿着带颜色的衣服,没有想到换上裘德为她买的丧服,比世俗的居丧服装所能表达的看上去更能引起深深的悲痛。

“他要把他们埋了,这不行,我还得看看我的小宝宝!”她看见裘德时疯狂地哭喊着,“我想再看看他们。啊,裘德———求你了,裘德———我要看他们!我不知道你会趁我睡着的时候让他们抬走!你说过他们的棺材钉住以前或许我还能看看他们,可是你没让我看,却把他们抬走了!哎呀裘德,你对我太残忍啦!”

“她想要我把坟再挖开,让她打开棺材。”拿铁锨的人说,“该把她弄回家,看她那样儿!现在不能再把他们扒出来,太太。你和你的丈夫一起回家吧,平静下来,感谢上帝,不久就会又有一个来减轻你的悲痛了。”

但是苏引人哀怜地恳求着:“我不能再看他们一次吗———就一次。我不能?就一点点时间,裘德,不长一会儿就行!那我就满意了,裘德。我会好好的,好好的,决不会再不听你的,裘德,你能不能让我看看?看过后我就安安静静回家,不再想看他们!我不能看?为什么我不能看?”

她就这样要求下去。裘德被抛进了如此尖锐的悲痛中,以致他几乎觉得他要试图让那人答应了。但那不会好,倒会使得她更加恶化。他看出了立即弄她回家是迫切必要的。所以他用好话劝她,温柔地低声说话,用胳膊搂住她搀扶着她,直到她无助地屈服了,被诱导着离开了墓地。

他希望找到一辆小马车送她回去,但是经济状况如此窘迫地反对他这样做,他们便一路慢慢地走回去,裘德佩着黑纱,她穿着棕色和红色衣服。他们原本当天下午要去新的住所,但是裘德看出那是不能实行的,于是他们终于又进了如今憎恶的房子。苏立刻上了床,同时去请医生。

裘德整晚上在楼下等着。很晚很晚的时候消息传给了他,孩子早产,而且,像另外几个一样,是一具死尸。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