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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有了,这样说我很抱歉。”苏咕哝着说,她的眼睛里闪着欲滴的泪光。
孩子爆发了大哭。“哎呀你不留神,你不留神!”孩子严厉责备地哭喊着,“你怎么老这样,妈妈,这么坏这么残忍,你不能等着咱家里好一些,爸爸好了,你再这样干吗!把我们全部带进更大的麻烦里!咱们没有房子,爸爸被迫走了,咱们明天还要被赶出去,不久你还要再给咱们添一个!你这是成心的———成心的成心的!”他抽抽噎噎地走来走去。
“你———你一定要原谅我,小裘德!”她恳求道,她的胸脯现在像这孩子的胸脯一样起伏着,“我不能解释———等你大一点的时候,我再解释。它看起来好像———好像是我成心做的,现在咱们这么多困难!我不能解释,亲爱的!不过这———不完全是成心的———我是没有办法啊!”
“就是,就是成心的———一定是成心的!因为没有人会干涉咱们,就像那个,除非你答应了!我不原谅你,永远不,永远不!我永远不再相信你牵挂我,牵挂爸爸,牵挂我们任何人!”
他站定了,然后去了跟她的房间隔壁的套间,有一铺床铺在那里的地板上。她听到他在那里说:“要是咱们这些孩子死了,就完全没有麻烦了!”
“别那么想,亲爱的。”她大声说,相当专横严厉了,“好好睡觉!”
接下来的早晨她六点过一点儿就醒了,于是决定立刻起床,赶在早饭前去裘德告知她的他住宿的小旅馆,告诉他在他出去以后发生了什么。她轻轻地起来,免得打扰孩子们,因为她知道,他们肯定被昨天的费力累坏了。
她发现裘德在他选择的那个低微的小旅馆吃早饭,以便省下钱来作为对她寓住花费的补偿。她向他说明了她的无家可归。他整夜都在为她焦虑,他说。不管怎么样,现在是早晨了,要求离开住所看来不像是头天晚上那样令人沮丧的事情了,甚至也不像当初她找不到别的住处那么深深地影响她了。裘德同意她的想法,不值得坚持她的权利一定要住上一个礼拜,而是采取立即搬走的步骤。
“你们得全都来这个小旅馆一两天。”他说,“这是个简陋的地方,对孩子们不太适宜,不过咱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四处找找。郊区有好多房子出租———在我住过的‘别是巴’老区。现在你就和我在这儿吃早饭吧,我的小鸟儿?你敢保证你还好吗?在孩子们醒来之前还有充裕的时间回去给他们办备饭。其实,我将和你一起走。”
她和裘德一起仓促地吃了饭,一刻钟以后他们一起动身了,决意从苏的那个太体面的住处立即走开。到了那地方上了楼她发现孩子们的房间里全然沉寂,用怯怯的语气喊女房东请她把茶壶和早饭用具拿上来。这一切敷衍塞责地做了。拿出她带来的一对鸡蛋,她把它们放进正烧开的壶里,召唤裘德看着给小孩子的鸡蛋,同时她去叫他们,现在快到八点半了。
裘德屈身向着壶站在那里,手上拿着表,计数着煮鸡蛋的时间,以致他的背转向了孩子们睡的小套间。苏突然发出的一声尖叫使他一惊转过身去。他看到那房间———或者不如说是小套间———门正开着,苏往后推门的时候似乎合页太紧了,她恰恰倒在门里边的地板上。裘德急忙上前扶起她来,他转眼去看铺在地板上的小床,没有孩子在那里。他惶惑地四下看看房间。门后安了两个挂衣服的钩子,那上面吊着两个小孩子的身体,一根捆箱子的绳子绕着他们各自的脖子,而离了几码远的钉子上小裘德的躯体以同样的方式吊着。一把翻倒的椅子挨近这大一些的孩子,他变得呆滞的眼睛斜视着房间,而那小姑娘和小宝宝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裘德被这奇异的无比恐怖的场面吓得半瘫痪了,他让苏躺下来,用小刀割断绳子,把三个孩子抱到**,但是触到他们身体的刹那似乎就在说他们已经死了。他抱起苏,她是突然晕过去了,他把她放到另一个房间的**,然后气喘吁吁地把女房东喊上来,随即跑出去找医生。
他回来的时候苏已经苏醒过来了,两个无助的女人,俯身向着孩子疯狂努力想让他们复生,再加上这三具小尸体,构成了一幅摧毁他自制力的图景。离得最近的一位医生来了,但是,正如裘德所猜到的,他的在场也是不必要的了。孩子们已经过了抢救时间,因为虽然他们的身体仅仅凉了,但是据推测他们已经吊了超过一个钟头了。然后父母能够理智地推断实情的时候,他们认为那种结果可能是,那个大孩子醒了,往外边的房间看看找苏,可是发现她不在,便将他头天晚上的事件和见闻引发的病态性情投入了使之沮丧的发作。此外,他们在地板上发现了一张纸条,写了字,是那孩子的笔迹,用他带的一节铅笔头写的:
这么做是因为我们太多了。
一看到这个苏的神经崩溃了,她跟那孩子的谈话成了这悲剧的主要原因,这可怕的确信将她抛入了无法减轻的**的痛苦中。他们逆着她的心愿把她抬到下层的一个房间里,于是她躺在那里,她瘦弱的身体随着她的气喘抖动着,她的眼睛盯着天花板,这房子的女主人徒然试着安慰她。
他们能听到上边房间里人们在走动着,她恳求允许她回去,只是用这样的断言才使她坚持待在下边。假如还有点希望,她在场倒会有害,另外当心她自己也是必需的,以免危及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她的询问是持续不断的,最后裘德下来告诉她没有希望了。她一能说话了她就给他告知她对那孩子说了什么,同时她怎么认为自己是这灾祸的起因。
“不,”裘德说,“这是由于他的天性使然。医生说有这样的一些孩子正在我们中间生长起来———一种在上一代中未发现的孩子———种种新的人生观的结果。他们还没有长到足以有支撑力对抗它们的时候似乎就看到了全部恐怖。他说这是行将到来的普遍的不愿生存的思想的开始。他是一个思想先进的人,那医生,但是他也不能给予安慰———”
裘德因为她而一直抑制着他自己的悲痛,但是现在他也忍不住了,这刺激了苏深切的同情,相当程度上分散了她强烈的自责,所有人都走了以后,她被允许去看看孩子们。那男孩子的脸表达了他们的境遇的整个故事,小小的形体上汇聚了令裘德的第一次结婚变得不幸的全部凶兆和阴影,以及最近这一次的所有意外、错误、忧惧和谬失。他是它们的节结点,它们的聚集,它们单一术语的表达。为了那父母的鲁莽轻率他曾经呻吟过,为了他们的恶劣结合他曾经战栗过,又为这些不幸而死去了。
房子里静下来以后,他们没有什么事可做了,只等着验尸官的询问,一阵和缓的、大大的、低低的声音从背面厚厚的墙壁后边传进了房间里。
“那是什么?”苏说,她**性的呼吸停止了。
“学院教堂的管风琴。风琴手在练习,我想。这是《赞美诗》第七十三章的一段《颂歌》:‘上帝实在恩待以色列那些清心的人’。”
她又呜咽起来。“呜———呜———我的孩子!他们没害过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被带走,而不带走我!”
又是一阵沉寂———最终被外边两个什么人的谈话打破。
“他们在谈论咱们,毫无疑问!”苏抽咽着说,“‘我们成了一台戏,给人和天使都看过了’!”
裘德谛听着说:“不———他们不是在谈论咱们。”他说,“他们是不同观点的两个牧师,正在辩论东向主张。天啊———东向主张,而所有生灵都在呻吟!”
然后又一阵沉寂,直到她被又一阵控制不了的悲痛发作攫住。她说:“在咱们身外有个东西在说,‘你不要!’最初他说,‘你不要学习!’然后他说,‘你不要劳动!’现在他说,‘你不要爱!’”
他试图安慰她,就说:“那是你心里太苦了,亲爱的。”
“可那是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