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可确定年代(第3页)
前诗已收录在钱明《王阳明散佚诗汇编及考释》[49],而后诗的内容则与《全集》本内《寄浮峰诗社》一诗大致相同,但《龙游县志》将两诗并列,诗名相同。从此二诗中,可发现其相同之处,一是都强调“作诗”的态度,前诗的“飘泊长诗才”与后诗的“风霜草木增诗态”是互相呼应的。另外,前诗末后一句“一段沧洲兴,沙鸥莫浪猜”与后诗末后一句“饮水曲肱吾自乐,茆堂今在越溪头”,皆表明归隐之志,而这正是阳明在历经贬谪、投江事后,一路逃亡的心情写照,故此诗应作于正德二年。
23。《大中祥符寺》[50][正德二年]
飘泊新从海上至,偶经江寺聊一游。老僧见客频问姓,行子避人还掉头。山水于吾成痼疾,险夷过眼真蜉蝣。为报同年张郡伯,烟江此去理渔舟。
24。《恭吊忠毅夫人》[51][正德二年]
夫人兴废蚤知几,堪欢山河已莫支。夜月星精归北斗,秋风环佩落西池。仲连蹈海心偏壮,德曜投山隐未迟。千古有谁长不死,可怜羞杀宋南儿。
上二诗著作之因与前二诗,皆是阳明逃亡时所留下,尤其从“飘泊新从海上至”与“仲连蹈海心偏壮”二语可以证之;此外,西安县与江山县皆位于钱塘江的上游。
25。《寄京友》[52][正德三年立秋前二日]
不借东坡月满庭,雁来尝寄砚头青。自从惠我庄骚句,始见山中有客星。
正德二年立秋前二日,邸龙场署中,作句复都门友人,时有索字,因笔以应。余姚王守仁。
诗名为笔者所拟。此诗之录,时间上有问题,按《年谱》云:“(正德三年戊辰)春,至龙场。”可是此诗末却说作于二年立秋前二日,恐怕是三误认为二。又邓之诚《骨董琐记》记云“东坡《题墨妙亭》诗断碑一片。……文成谪龙场时得之,遂以背面作砚,左侧刻守仁二楷字,右刻篆书阳明山人,侧分书驿丞署尾砚。[53]”此记事又与此诗前二句所要表达的内容相合。
26。《与舫斋先生书》[54][正德三年九月二十八日]
侍生王守仁顿首启。舫斋先生尊丈执事。去冬承教,后随作一书,申数年闲阔之怀,盛价行促,不及奉。自是俗冗相仍,其书留。至今夏脩缉敝寓,始失之,心虽悬悬而求诸形迹之间,则失礼实甚,惶俱!惶俱!令尊久寓寺中,亦不之知,偶逢僧人道及,将往访,适又趋庭。自通还,辱过布盛情,知尚未弃绝,不任喜愧。随又承教墨,重以雄笔,益增悚。荷公素厚德长者,宁复以此责人,顾自不能为情聊言之耳!雄作熟玩数过,极典重润密,真金石之文,非谙历久、涵蓄厚,不能有此。别有声光照人耳目者不得论,至于精微所造,于此复少窥一二,受教多矣!守仁南窜后,流离道途,旧业废尽,然亦自知无补于身心,不复念惜。一二年来,稍有分寸,改图之志迺无,因请正于有道,徒耿耿也。人还,先谢简阔之罪,所欲求正,愿得继是以请。伏惟尊照。侍生守仁载拜,九月二十八日。
此信名为笔者所拟。李贡(1456—1516),字惟正,号舫斋,芜湖人。阳明与李贡相识,应是阳明于弘治十三年任刑部云南清吏司主事之时,因为此时李贡为刑部郎中[55]。而此信著作的时间应是阳明在龙场之时,因为信中说到“守仁南窜后”,又说“今夏脩缉敝寓”,正是阳明到龙场后修筑何陋轩、君子亭、玩易窝等居所,故时间应是正德三年九月二十八日。
27。《龙冈漫兴》[56][正德三年]
子规昼啼蛮日荒,柴扉寂寂春茫茫。北山之薇应笑汝,汝胡局促淹他方。彩凤葳蕤凌紫苍,予亦鼓棹还舆浪。只今已在由求下,颜闵高风安可望。
28。《寓贵诗》[57][正德三年]
村村兴社学,处处有书声。
29。《宿谷里》[58][正德三年]
石门风高千树愁,白雾猛触群峰流。有客驱驰暮未休,山寒五月仍披裘。饥乌拉沓抢驿楼,迎人山鬼声啾啾。残月炯炯明吴钩,竹床无眠起自讴。
30。《饭金鸡驿》[59][正德三年]
金鸡山头金鸡驿,空庭荒草平如席。瘴雨蛮云天杳杳,莫怪金鸡不知晓。问君远游将抵为,脱粟之饭甘如饴。
31。《涵碧潭》[60][正德三年]
岩寺逢春长不夏,江花映日艳于桃。
32。《谒武侯祠》[61][正德三年]
殊方通道是谁功,汉相威灵望眼中。八□风云布时雨,七擒牛马壮秋风。豆笾远垒溪苹绿,灯火幽祠夕照红。千载孤负独凛烈,口碑时听蜀山翁。
33。《龙泉石径》[62][正德三年]
水花如练落长松,雪际天桥隐白虹。辽鹤不来华表烂,仙人一去石楼空。徒闻鹊驾横秋夕,漫说秦鞭到海东。移放长江还济险,可怜虚却万山中。
34。《给书诸学》[63][正德四年]
汗牛谁著五车书,累牍能迯一掬余。欲使身心还道体,莫将口耳任筌鱼。干坤竹帙堪寻玩,风月山窗任卷舒。诲尔贵阳诸士子,流光冉冉勿踌躇。
《涵碧潭》诗名为笔者所拟。又《全集》本内收有《龙冈漫兴》诗五首,但此诗则与《全集》内所收之第五首不同;而以上八首诗,皆作于阳明居贵州龙场驿时期。
35。《骢马归朝诗叙》[64][正德四年五月十五日]
正德戊辰正月,古润王公汝楫以监察御史奉命来按贵阳。明年五月,及代当归朝于京师,在部之民暨屯戍之士,下逮诸种苗夷,闻之咸奔走相谓曰:“呜呼!公之未来也吾农而弗得耕,商而弗得市,戍役无期而弗能有吾家,刓剥无艺而弗能保吾父母妻子,吾死且无日矣!自公之至,而吾始复吾业、得吾家,安吾父母妻子之养,盖为生未几耳!而公又将舍我而去,吾其复归于死乎!”乃相与奔告于其长吏,曰:“为我请于朝,留公以庇我。”其长吏曰:“呜呼!其独尔乎哉?公之未来也,吾舍吾职而征敛以奉上,禄之不得食,而称贷以足之。自公之至,而吾始复为吾官,事事而食禄,今又舍我而去,吾将有请焉,而限于职留焉而势所不得行也,吾与尔且奈何哉!”则又相率而议于学校之士,曰:“斯其公论之所自出而可以言请也,斯其无官守之嫌而可以情留之也。”学校之士曰:“呜呼!其独尔乎哉?吾束吾简编而不获窥者两年矣!自公之至而吾始得以诵吾诗、读吾书。当公之未至,吾父老苦于追求,吾穉弱疲于奔役,吾日奔走救疗于其间而不暇,而奚暇及吾业。吾身之弗能免而况能庇吾家乎?况能望其作兴振励开道而训诲如公今日之为乎?今公之去,吾唯无以致吾力而庸吾情,有如可得以请而留也,亦何靳而弗为乎?”
其长者顾少者而言曰:“呜呼!理之无可屈而卒以不伸者,局于时也。情之不可已而终以不行者,泥于势也。夫留公以庇吾一省者,情之极也,而于理亦安所不得乎?然而度之时势之间,则公之不可以为我留者三,我之不可以留公者五,吾今不欲尽言之,吾党之处此,亦不可以无审也。”众皆默然良久,迺皆曰:“然则奈何乎!不可以吾人之故而累公矣!其得遂以公之故而已吾情乎?吾情之不能伸矣!其独不得以声之诗歌而少舒乎?”而其长者曰:“是亦无所益于公而徒尔呶呶为也,虽然必无已焉宣吾之情而因以直夫理,扬今之美盛而遂以讽于将来,则是举也,殆亦庶乎其可哉!”乃相与求贤士大夫之在贵阳者,诗歌之而演之为卷,卷成而来请于阳明居士,曰:“斯盖德之光也,情之所由章也,理之所以不已也,吾士人之愿、诸大夫之所憾也,先生一言而叙之。”居士曰:“吾以言得罪于此,言又何为乎?”学校之士为之请不置,因次叙其语于卷而归之,卷之端题曰:“骢马归朝”者,盖留之不得而遂以送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