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此时彼时(第2页)
线端所系,并非鱼钩,而是一枚微小的光点,宛如星辰碎屑。
那光点升至高空,骤然炸裂,化作亿万流萤,四散飞向人间。每一点光落入一人眉心,便唤醒一段被遗忘的疑问:
一个农夫想起幼时曾问母亲:“穷人为什么不能读书?”
一位将军梦回战场,听见自己年轻时呐喊:“这场仗到底为了谁?”
一名宫女抚摸铜镜,终于敢问出口:“我的名字,有谁记得?”
这些疑问原本已被岁月掩埋,被礼教压抑,被权力抹除。如今,它们如种子破土,一一复苏。
三个月后,第一艘搭载“反确定性宣言”的星际飞船从西域戈壁发射升空。它不载武器,不携旗帜,仅携带一部由全球儿童共同录制的音频日记,内容全是他们提出的未解之问:
“月亮会不会孤独?”
“如果时间有颜色,它是什么?”
“大人为什么总说‘以后你就懂了’,却不告诉我现在?”
飞船穿越电离层时,地面雷达突然捕捉到异常信号??来自深空的回应。译码结果显示,那是一段数学序列,恰好对应启疑莲绽放时的频率波形。更令人震惊的是,该信号源头并非比邻星,而是银河系另一侧的一颗类地行星,已有智慧生命存在至少十万年。
他们的文明早已超越物质争夺,进入“纯思辨时代”。他们留下的第一条信息只有八个字:
>“欢迎加入提问者联盟。”
地球陷入长久的静默。
随后,联合国宣布:每年春分定为“全球提问日”,全人类暂停一切生产活动,专事思索与发问。各国元首须在这一天公开回答一名儿童的任意问题,不得敷衍,不得回避。
十年之后,荆州“反确定学院”走出第一位自主选择道路的学生。她本可入仕为官,却执意回到江心洲,在石碑旁搭起茅屋,每日记录路人随口感慨而成的疑问。她说:“我不求解答,只想让这些问题活着。”
又三十年,那位白发苍苍的心理学家寿终正寝。临终前,他将毕生笔记交付弟子,只留下一句话:
“记住,真正的启蒙,不是让人相信什么,而是让人敢于不相信。”
他的葬礼没有哀乐,只有一群孩童围坐坟前,轮流提出问题。其中一个女孩仰望星空,轻声问:
“如果我们都不再问了,宇宙还会记得我们存在过吗?”
那一刻,天际划过一颗流星,轨迹恰好勾勒出一行古字:
>还问
风雨依旧。江水滔滔。
那叶孤舟不知何时已悄然隐去,唯余钓线垂于水面,随波轻荡。细心者俯身细看,会发现涟漪依旧组成那五句永恒之问:
>你问过自己吗?
>你还敢问吗?
>若无人再问,
>这世界,
>还活着吗?
而在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新的“问莲”仍在生长。它们不开在显眼之处,而藏于巷口井边、学堂檐下、老兵梦中、孩童笔端。它们不争艳丽,不求供奉,只静静等待下一个愿意停下脚步、凝视内心的人。
某夜,一名少年独自行至江边,望着石碑出神。良久,他掏出一支炭笔,在碑侧空白处写下自己的问题:
>“如果连提问都会被收编,我还能用什么方式保持清醒?”
字迹落下瞬间,整块石碑忽然发出低鸣,莲花纹路glowing微光,竟从内部传出回应:
>“当你开始担忧提问是否失效时,你已完成了最深刻的提问。”
少年怔住,随即释然一笑。他转身离去,脚步轻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雨还在下。
但有些人,已经学会了在雨中听见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