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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说得天真,陆从南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僵住,只觉心里猛地一震。
这些孩子还没长大,却已将只能在海上讨生活刻进了骨子里。
海民户籍就像无形的网,把他们一辈子困在船上,上岸买地是奢望,离开海边更是犯了律法。
他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先前雁萧关同他们商议时,他们从未想让渔民离开此地,因为潜意识觉得渔民们定然不愿离开,毕竟人离乡贱。
他们都错了。
他们没意识到,渔民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离开的权利,那些刻在律法中关于渔民的规条,那些世代相传的定论,早已将他们的路堵死了。
攥紧手中青石,陆从南的眼睛发涩,海风卷着潮气,吹的孩子们头发乱舞,也吹的他心里五味杂陈。
“陆将军,你怎么了?”孩子们见他突然站起,纷纷跟着起身,怯生生问。
陆从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激荡,勉强笑了笑,“没事,你们玩,我去王爷那一趟。”
他转身就往沼泽方向走,脚步越来越快,他跑了起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让王爷知道,渔民们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渔村和沼泽的僵局,得从根上破才行——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写上头,错过时间了,迟到了十几分钟[托腮]
第226章
陆从南快步跑过滩涂,裤脚上沾了不少泥点也顾不上拍。一路跑至沼泽边,远远便瞧见雁萧关正站在沼泽旁的高地上,官修竹同他站在一起,两人时不时开口说着什么。
“殿下。”陆从南几步奔上前,声音里还带着未平的喘息。
雁萧关转过头,见他神色异样,问道,“怎么了?渔村那边出事了?”
他可是知道,在渔村住下的这几日,他与官修竹日日为着沼泽排水一事想方设法,种略红则继续在渔村诊病,陆从南那边都帮不上忙,干脆不是带着神武军帮渔村人做事,就是带着渔村精壮出海,再不然便是闲时陪渔村孩子玩,没什么事可不会来寻他。
“不是。”陆从南定了定神,把方才和孩子们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末了攥紧拳头道,“先前是我们想差了,渔民们是愿意搬到陆地上的,只是他们的户籍都绑在船上,朝廷律法不容许他们在陆地上扎根。”
他眼睛亮晶晶看着雁萧关,“若是想要按计划给沼泽排水,既然避不开可能淹了渔村的问题,我们可不可以想办法绕开这道律法,让渔村的渔民们搬到陆地上?”
他只是稍一晃神,方才孩子们的神色便出现在脑海,因此,他没有提出将渔民迁至其他海岸。
孩子们虽说的寻常,可陆从南却着注意到每个孩子眼里却透着一股艳羡,那股艳羡是为着什么?他心里有答案。
闻言,雁萧关眉头一蹙,“我早知户籍苛责,却没想竟到了这地步。”
官修竹望向渔村方向,亦是一叹,“也难怪渔民将石屋看的重,那不仅是避风暴的地方,更是他们唯一能同陆地沾边的念想。”
他很快按下心中怜悯,回想起大梁朝律法中关于渔民的条例,“确如陆将军所说,不只是大梁,就是前朝律法也规定渔民不得离船定居,更不许购置田产,若违反律条,会受官府重责。”
三人一时沉默,沼泽的风带着潮气,吹在几人面上,让人泛起一阵沉闷。
陆从南目光紧紧盯着雁萧关,渐渐的,官修竹亦没再多言,等着他做决定。
雁萧关远远眺望着渔村,看着渔民在成排的船上行走做事,还有几岁的孩童拎着小篓在海滩上搬石头,捡被浪掀至滩涂的鱼虾蟹贝。
“排水不能停,渔民不能弃,既然是律法将枷锁套在他们身上,我们便将这枷锁给解开。”雁萧关微眯起眼,眼里闪过一丝决断。
“修竹,你立即回赢州城,查看前朝今朝关于渔民户籍的所有律条,尤其是那位特许建石屋的前朝皇帝,看看这些年是否留下过关于渔民上岸的先例。”
“是。”官修竹应声便走,不敢耽搁。
“你去告诉渔民们,石屋暂停营建是为了找更稳妥的法子,让他们安心。”雁萧关又转向陆从南,看着他咧嘴笑的一脸傻样,吩咐道,“另外,先试试他们的口风,若是王府能帮他们解开户籍限制,让他们能在陆地盖屋,他们愿不愿意迁去离沼泽远些的安全地带?”
陆从南眼睛一亮,生怕带错话让渔民和孩子们失望,追问道,“王爷是想……”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雁萧关语气坚定,“既然事有两难,那便先打破阻在前路的陈规,另寻生路。“”沼泽我要排,百姓我亦要保。”
话到此,他的意思再明了不过。
陆从南临走前,他又追了一句,“记住,要问他们真心愿不愿意,莫要让他们觉得我们是在强迫。”
“属下明白。”陆从南心头的沉重一扫而空,转身又往渔村跑,脚步比先前来时轻快许多。
雁萧关站在原地,目光渐渐向前延伸,似乎一眼便将整个赢州尽收眼底。
赢州是他的封地,旁人都认为他胸无大志,他也确实对成皇成圣没有兴趣,可此刻站在这片土地上,他断不会拒绝自己该负起的责任。
他要让赢州真正安稳,就得将这片土地上世代累积的沉疴,一点点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