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70(第2页)
黛谐贤呆立当场,干裂的嘴唇翕动着,还未发出声音,滚烫的泪水已夺眶而出。
这个年过四旬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泪水混着脸上的灰土,生生在看不出原本肤色的脸上犁出两道痕迹。
周围的神武军首先察觉异状,顺着他的目光看来,先是一愣,手中的工具“哐当”落地。待看清雁萧关和陆从南的面容,有人踉跄着想要扑过来,却在触及两人衣角时生生刹住。
瞥向不远处的守卫,他们动作一致地将雁萧关和陆从南围在了中间。
“别出声,”大柱压低声音,布满血痂的手死死攥着黛谐贤的胳膊,“这里到处都是守卫,虽不是为了监视我们,可稍有异动便会被察觉。”
黛谐贤立即住了嘴,大柱将手中的铁钳攥得咯吱作响,目光警惕,低声道:“先干活。”
很是听从他的话,黛谐贤迅速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从地上抄起一柄铁锤,佯装敲打木料。
大柱也动作起来,用只有身边几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往东边走,那里有处废弃的窑炉,墙根下的碎石堆后面能藏人。”
众人默契地加快手上的动作,将散落的木料堆成小山,以遮挡守卫的视线。
雁萧关和陆从南混在其中,弯腰搬运时余光忽而瞥见不远处的几个守卫变了动作。
突然,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空气,所有人浑身一震,大柱低声催促:“是换岗信号,快走。”
众人借着木料车的掩护,装作运送废料的模样,朝着东边废弃窑炉的方向挪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半点声响惊动那些如狼似虎的守卫。
好在守卫根本没多注意他们,一群手无寸铁的矿工,实在没有值得他们上心的地方。
很快,在雁萧关等人转过拐角之前,一个高壮汉子领着新一批守卫踏入院子。
趁着换岗的间隙,他扫视四周,沉声道:“这群铁匠,今日没有多余动作吧?”
一名守卫上前回道:“都安分着呢,没惹出乱子来。”
高壮汉子冷哼一声,声音狠戾:“那就好,若是再如上次惹出意外,将半个锻造坊毁于一旦,在场诸位也都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他看向铁匠:“喂鱼都是好的,上头可是说了,下次就将你们全部丢进炼铁炉里,连灰都不剩。”
守卫们齐刷刷打了个寒颤,新换岗的守卫也立即挺直脊背,握紧手中兵器,眼也不眨地盯着锻造炉旁的铁匠们。
雁萧关看着这一幕,又看向眼前大火肆虐后的惨状,满地焦黑的梁柱横七竖八,其间还掺杂着碎裂的铁器,心头猛地一动,究竟是什么意外,竟能一举毁掉半个锻造坊?
是走水失控,还是另有隐情?若只是寻常意外,又为何让这高壮汉子如此紧张,甚至拿众人的性命相要挟?
陆从南似乎也察觉到异常,与他对视一眼,眼中皆是疑惑与警惕。
可此时显然不是问话的时候,在守卫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只能安安分分将活干完。
待到众人都已累极时,大柱才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墙脚下。
与他相同动作的还有锻造坊的铁匠,似乎是到了他们可以休息的时间。锻造炉下的火光渐息,守卫们吆喝着铁匠,监视着他们回了一处小院。
至于大柱这些干杂活的人,甚至没有守卫多看他们一眼,一些人几乎是立即倒地便睡,很快便响起鼾声。
黛谐贤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激动,眼眶通红,声音却下意识压得极低:“我的好外孙呐,你终于来救我了。”
他佝偻着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拽住雁萧关的袖口,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一旁的大柱红着眼眶,单膝跪地,声音哽咽:“殿下,是属下办事不力。”
其他神武军也围拢过来,尽管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底却迸发出炽热的光。
雁萧关抬手按住大柱肩头:“起来。”
他声音沉稳:“你将我交予你的差事完成的极好,被海盗俘来实属意外,而你还能在这虎狼之地周旋至今,属实难得,后续之事,有我在。”
极为寻常的话,可单单“有我在”三字,就让大柱和他身后剩下的神武军红了眼眶。
他们何德何能,竟让雁萧关王爷以身犯险?有这样一位主将,简直是老天开眼,要补偿他们前半生的艰辛。
众人站在雁萧关身后,大柱揉了揉鼻子,难得露出几分羞赧,他都多少年没流过泪了。
雁萧关瞥他一眼,顺势转开话题:“我们也来了几日,一直在外头矿洞里寻人,多日都一无所获。”
陆从南点点头,语气带着后怕:“我都以为你们已经……”
大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我们可没那般无用。”
这话让陆从南也跟着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