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涟漪(第1页)
凌晨一点,沪西,极司菲尔路76號。
这栋戒备森严的西式洋房,在深夜里像一头蛰伏的怪兽,沉默而致命。主审讯室的灯依旧亮著,周敬尧正享受著一夜的“工作”之后,用一方滚烫的白毛巾擦拭著手上根本不存在的血跡。他喜欢这种感觉,仿佛能將那些犯人临死前的污秽哀嚎,连同他们的灵魂一起,从自己的皮肤上擦去。
“叮铃铃——”
桌上那台刺耳的红色电话机,毫无徵兆地响了起来。
这是他的专线,只有最紧急、最核心的事务,才会通过这条线路传达到他耳中。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毛巾,拿起听筒。
“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主任……百乐门……出事了。”
周敬尧的眉头微微一皱。
“百乐门能出什么事?不过是些舞女和商人的破事。”
“不……是后巷……死了一个人。”手下在电话里咽了口唾沫,似乎在斟酌用词,“是……是杨喆手下的那个刀疤脸。一刀毙命,左耳被割了。”
周敬尧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手法……是杨喆的家法。用来清理门户,震慑叛徒。
“还有呢?”他敏锐地感觉到,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如果只是杨喆杀了一个手下,他的心腹绝不敢用这条专线来惊动自己。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钟,才用一种近乎诡异的语气说道:“主任……我们的人到之前,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对方说……是杨老板送给您一份大礼,请您……亲自来收。”
周敬尧的嘴角,慢慢向上勾起,形成一个森然的弧度。
“有意思。”他轻声说道,“杨喆这个缩头乌龟,终於肯把头探出来了。还学会了挑衅我?”
“不……主任,还有……还有一样东西。”手下迟疑著,“死者的手里……攥著一个……纸风车。”
“什么?”
“一个用报纸和木条做的,很粗糙的纸风车。”
周敬尧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刀疤脸。杨喆的杀人手法。点名送给他的“礼物”。还有一个……风车?
这几个毫不相干的元素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这不像是一次清理门户,更像是一场充满恶意的、精心设计的示威。杨喆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不仅敢杀我的人,我还敢在你面前杀,並且用一种你看不懂的方式,羞辱你。
“把现场封锁,尸体带回来,不要让巡捕房的人碰。”他冷冷地掛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周敬尧走到窗边,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闪烁著危险的光芒。那只小小的、莫名其妙的风车,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多疑的神经里。它代表著未知,代表著失控。而周敬尧,最痛恨的就是失控。
“杨喆……”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你以为装神弄鬼,就能嚇住我吗?你想玩,我奉陪到底。我倒要看看,是你这条军统的丧家之犬硬,还是我76號的刑具硬!”
一场酝酿已久的清洗,因为这份“礼物”的到来,被瞬间点燃了导火索。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一间潮湿的仓库里。
煤油灯的灯芯“噼啪”作响,將几个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忽明忽暗。
阿全正一脸兴奋地擦拭著一把匕首,那是刚刚结果掉刀疤脸的“凶器”,上面已经清理得不留一丝痕跡。復仇的快感和成功执行计划的成就感,让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