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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知彰正将一位脸上挨了一拳,脸面上过不去,正要倒地撒泼的红袍老臣单手扶起来。
虽身处如此喧嚣糟乱的场景中,他眉宇间那份气定神闲越发惹眼。一众重臣堆里,这位初出茅庐的后生却能表现得如此不卑不亢、游刃有余。
这份气度……赵真半吸一口凉气……像,着实是像。
具体哪里像,赵真自己也说不好。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一度怀疑那老头子此刻正立在堂下,眼睁睁看着这满朝文武发疯。
赵真忽想起不知谁跟他提过一句,说近来南时在东盛府什么书院教书,等换得些银钱,便四处游山玩水吃果品茶。赵真的眼睛又在孟知彰身上打了几个转,这孟知彰就是东盛府人,会不会也认识这老头子?
堂下太吵,赵真正要示意掌事大太监去将孟知彰叫过来问话,忽听得堂下一人高声启奏。
“父皇,儿臣有要事要禀!”
是懿王赵措。
不论人情往来,还是朝政事务,懿王赵措向来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百次锦上添花,不如一次雪中送炭。话句话,一个人没到走投无路,他不会伸出援手;一件事,在别人那里没到穷途末路、计无可施,他哪怕一百条计谋烂在肚子里,也觉不会提前透露半分。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父亲;尤其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身为帝王,过多的行为喜好展露,是忌讳。不过身为受宠皇子,赵措自是知道,当那盏龙园胜雪端至御前时,也就意味着当朝皇有了些道尽途殚的疲惫。
赵措明白,时机成熟了。是时候轮到他这位懿王献计邀功了。
而且促使懿王意识到必须“此刻”站出来,是因为他看到自己的父皇正用一种他甚是陌生的眼神,看向那位鹤立鸡群的孟知彰。
从小到大,他从未在自己父亲脸上看到过这种眼神。好奇?探究?赞许?欣赏?甚至……疼惜?
他顺着那道陌生的眼神望过去,绿袍加身的孟知彰,在一众东倒西歪、衣衫横斜的红袍重臣中,越发显得长身玉立,眉目清正。
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浮上赵措心头。
此前只当这个孟知彰能大魁天下,只是撞了大运。眼下看来,不尽然。此子不容小觑,或许比他想象中要复杂,要危险。
赵措心头莫名紧了一下,他要立刻抓住父皇的视线,否则,到手的功劳,很有可能便失了先机。
赵真将视线从孟知彰身上,挪给自己这位爱子。
赵措是他亲手看大的孩子。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性子,很有些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只是比自己年轻时要闷一些,也忧郁一些。听说总不太爱在后宅待着,倒是三天两头带着一个暗卫到城郊去。成亲有几年了,也没有个一男半女。
赵真扬手制止了乱闹的百官,看向赵措:“措儿,你有何事要禀报?”
“儿臣为父皇道喜!为西境百姓道喜!”赵措说着,郑重施礼。
“哦?喜从何来?”赵真起身,不觉向前走了两步。
“儿臣刚刚得到消息,如今盛传数日的‘天下水患’,不过是几条江河的支流决堤,淹了些小村寨而已,‘万里良田尽数淹于水底’等言论,纯属无稽之谈。此次水患奏章最多的临江府,夏季税粮已如数收了上来,不日便可进京。长公主殿下所需军费,很快也会集齐运往西境。”
朝堂百官听完懿王之辞,很快有人高声附和,高呼万岁。
“恭喜陛下!天佑我大恒!天下百姓有福了!”
也有人低声议论起来,不过深知懿王手段和脾性,虽不信其言,但为自保,皆缩起脖子,夹住尾巴。
更多人面露难色。那这些时日,朝堂之上打来骂去算什么?算自己无能?算自己无理取闹?算自己倚老卖老?
多日来锻筑在赵真头顶的那片乌云,瞬时云开月明。他看着眼前的这位皇子,不无满意和骄傲。满朝文武,除了在自己面前演这闹剧,有几个是真正解决问题的?还得是自己的儿子!
“措儿,做的不错。”
赵真拍拍赵措肩膀,赞许地点点头。正盘算着要奖赏些什么,忽然眉心一滞。此时站在自己身边的,不仅仅是自己儿子,他背后站着的是贵妃,是盛极一时的萧氏一族。
帝王之术,就是权衡之术。手上这些棋子,无论哪一方势力过盛,都不是好事。
自从南时为首的改革派退出朝堂,大小政事,十之有八皆是出自……懿王之手。
赵真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目光不觉又向孟知彰所在方向瞥了两眼。此人不论身量还是相貌,着实过于出众,想忽视都难。
冷静下来的赵真,再次拍拍赵措肩膀,默默收回了盘算好的封赏。
“这次,甚好。你母妃夸你近来文章做得很不错,改日拿来给我看看。”
懿王自然察觉赵真方才目光落脚地在哪里,低头应“是”,后槽牙却不觉咬紧。
这个孟知彰,在懿王这里,也落了脚。
众人庆祝声中,一人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