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人物塑造的具体方面(第2页)
美国作家海明威在人物塑造上极有造诣,他笔下出现了众多举世瞩目的个性化人物,但其人物的语言却几乎没有什么表象上的区别。比如本书前面已举过的被拍成电影的《弗朗西斯·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一例中,便有这样的人物对话:
威尔逊(受雇于麦康伯的猎师):为打到狮子干杯。
麦康伯(男主人公):我得永远感谢你刚才干的那件事才对(指威尔逊当主人公逃跑时打死了狮子、救了他的命)。
玛格丽特(男主人公之妻)把目光从丈夫身上移开,回到威尔逊身上:咱们别谈那头狮子。
威尔逊打量着她,没有露出一丝笑意。
倒是玛格丽特向他微笑。
玛格丽特:这是个非常奇怪的日子。哪怕是中午待在帐篷里,你不是也该戴帽子吗?你知道,你告诉过我。
威尔逊:是可以戴帽子。
玛格丽特:你知道,你有一张很红的脸,威尔逊先生。
玛格丽特又“微笑”起来。
威尔逊:喝酒的缘故。
玛格丽特:我看不见得。弗朗西斯喝得很厉害,可是他的脸从来不红。
麦康伯不无尴尬、解嘲地说:今天红啦。
玛格丽特:没有。今天是我脸红啦。可是威尔逊先生的脸一直是红的。
威尔逊:准是血统关系。嗨,你总不见得喜欢拿我的美貌做话题吧,对不?
玛格丽特:我还刚开始哪。
威尔逊:咱们不谈这个。
玛格丽特:谈话也变得这么困难了。
麦康伯:别傻头傻脑,玛戈。
威尔逊:没什么困难。打到了一头呱呱叫的狮子。
玛戈望着他们两人。
他们两人看到她快要哭了。
在这段叙述中,三个人的语言几乎没有表象上的区别——因为都属于有教养的体面人。但每个人语言的内质却都鲜明地反映出各自的个性特点:面对刚才打狮子的情景,极具自尊心的玛格丽特为自己丈夫临阵脱逃的懦夫行径,既气愤又窘迫,所以故意转向威尔逊表示好感,来讥刺麦康伯;威尔逊则息事宁人,一味斡旋其间;麦康伯则心虚内愧,或沉默,或自嘲,或道谢,或恼羞成怒地制止妻子的挖苦……于是,玛格丽特的骄矜自尊、威尔逊的圆滑世故、麦康伯的怯懦虚伪的各自鲜明性格,就在同类语调、语词中泾渭分明地表现了出来。
这个例子或许极端些,但其艺术表现的特质,对影视编剧塑造人物却有很重要的参考价值。
方面二,语言的个性化与人格分裂。
同一人物的语言在不同环境、心境中,应有所不同。比如一个政府官员,作大会报告时语言庄严正经,在办公室与下级交谈时就可能自然亲切;在机关讲话是一种口吻,去与朋友幽会时必持另一种态度;对父辈、上司是一副神态,对儿女、下级,又会是一种神态……可以说是人物语言个性化进一步的体现。却也要防止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人格分裂现象。
所谓人格分裂,是说注意人物在不同环境中用不同语言的同时,忽略了对这一人物语言的总体基质的把握,而造成人物失真的现象。比如表现一位教师在学校对学生如何苦口婆心、循循善诱、态度祥和;而回到家中,却对丈夫、对儿女大打出手、大骂出口,完全一个泼妇腔调;转过身来,面对病卧在床的婆婆却又一副恭顺贤惠的模样、唯唯诺诺的言辞(又没有特殊的背景原因——像婆婆有巨款或其遗嘱至关重要,等等)……试问,这样的人物,还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可信的活人吗?!所以,注意到在不同时空中人物语言应有所不同,虽是使人物语言个性化的一种手段,但必须考虑到这个人物总体的人格基质。不然,便欲求巧反成拙了。
总之,一定要以生活的真实为原则。张飞暴躁,却也能粗中有细,甚至不无狡诈。但是,纵使其细心狡诈时,也绝不能混同于司马懿的言行举止。林黛玉多愁善感,却也有欢欣愉悦时,但她无论怎样地欢欣愉悦,其语言语调也绝不可与史湘云混同……我们在设计人物语言时,切不可忽视这一点。
3。通过心理描述塑造人物
严格意义上说,任何一个“活人”,其动作、语言、表情……都是某种心理世界的反映(正面或侧面或反面的反映)。于是,前面所述内容,实际上也包含了对人物心理的描述了。但我们特意在这里单独讲“心理描述”,则是偏重于更直接的或以展示人物心理世界为主要描述目的的种种影视手段。具体而言,就是通过画外音、内心独白、特定的举止动作与表情、闪回或叠化等体现人物内心活动的画面(幻觉、梦境、潜意识等心理画面)以及表现蒙太奇中的那些抒情镜语(那些以借代、隐喻、象征等方式展示人物心理的镜头)等,来形象展示人物心理的这些手段。
画外音是指与画面没有直接关联的人物语言,它往往表现人物对往昔人事情景的某种心理感受或理性评价,观众可以通过人物的这种画外音,透视其心理世界。像我国影片《阳光灿烂的日子》中,主人公的那些不时出现的画外音,像日本影片《生死恋》中男主人公的一些画外音等,均有这方面的体现。
人物的内心独白是指与画面有关(即画面中出现人物的静态形象)的人物内心语言。由于它与人物形象同步呈现,所以运用得更为广泛,也更容易使观众在自然而然间进入人物内心世界。比如我国影片《天云山传奇》中朱科长建议宋薇不要过问罗群平反一事,最好交给他来处理。宋薇在回家的路上,有一段内心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