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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神场的脑海里,浮现出香代子怜爱地抱着木雕抱抱大师的样子。
“在巡礼之前,我一直觉得不能说想要孩子这种话。因为我知道,这是一句有可能会刺痛人心的话,因为我就是这样的。”
香代子说到最后,声音已经轻得快要消失了。
幸知不是神场夫妇的孩子。
是去世的须田夫妇的女儿。
在夜长濑的驻村时期,香代子患上了妇科病。当时病情很严重,如果不摘除子宫,就会危及生命。
那时,二人还没有孩子,失去子宫意味着他们一生都不会有孩子了。香代子很苦恼。如果不摘除子宫也能活下去,她渴望留下子宫,生个孩子。
神场反对香代子的想法。如果说不想要自己的孩子,那是假的。但是,比起不能有孩子的痛苦,失去香代子的悲伤更大。
在神场的说服下,香代子哭着同意了。手术后,从麻醉中醒来的香代子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凝视着天花板。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映出了香代子心中深深的悲伤。
从那以后,香代子开始参拜沱沱濠立的地藏菩萨。每次神场巡逻回来后,香代子都不在家。神场问她去了哪里,她只是回答有点事出去了。
一开始,神场没怎么在意,但是有一天,他从住在村落的一位老人那里听说,在沱沱濠立的地藏菩萨那里经常能看到香代子。
“经常看到她在打扫卫生,供奉鲜花,真是虔诚啊。”
这时,神场才知道香代子出门是为了参拜沱沱濠立的地藏菩萨。
沱沱濠立的地藏菩萨是一尊稚子像。村落里有一种风俗,如果担心孩子晚上哭得厉害,或者孩子抽搐惊厥等,就去参拜沱沱濠立的地藏菩萨。还有人去祭奠自己流产或者死去的孩子。
神场与老人分别后,骑着自行车去了驻在所。一路上,他热泪盈眶。
他想起离开驻在所的时候,香代子垂头丧气的样子。香代子一定是想要向那个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而没能出生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道歉,才去拜地藏菩萨的。
手术后,在二人之间,孩子和病的话题成了禁忌。并不是哪一方提出来的,而是一种默认的约定。
手术后,看着体力一天天恢复的香代子,神场以为她心中的创伤也一点点地愈合了。他从没见过香代子哭的样子,但是,那只是神场不理解香代子的心情而已。香代子是通过参拜地藏菩萨来抒发自己无法表达出来的悲伤的。
无法拥有自己孩子的悲伤,香代子和神场都是一样的。但是,香代子除了悲伤之外,还有一种对自己患病的自责。失去生育能力的苦恼,对身为男人的神场来说是无法理解的。
听了老人的话,神场终于注意到这一点。
神场没有对香代子说起参拜沱沱濠立地藏菩萨的事。他觉得如果说出来的话,会进一步加深悲伤。自己能做的,只有在身边支持她。
须田前辈有了孩子,是在神场去管辖分局刑事课赴任一年后的事。
距离香代子接受子宫切除手术,已经过了六年。虽然香代子也会羡慕生孩子的人,但是那时,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夫妇二人的人生。
须田给自己的孩子取名为幸惠。
香代子格外疼爱不认生、亲近自己的幸惠。也许是在内心深处,她将自己无法出生的孩子和幸惠重叠在了一起。
神场也和香代子一样,把须田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然后,幸惠真的变成了神场和香代子的女儿。
去世的须田和妻子祥子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
提出收养无人照顾的幸惠的,是香代子。
“这孩子我来收养。”
面对赶到殡仪馆要领走幸惠的儿童福利院职员,香代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神场也没有异议。考虑到香代子的病、祥子和须田的死、幸惠没有其他人照顾这一现状,神场甚至觉得幸惠是注定要成为自己的孩子的。
领养的形式没有选择在户籍上将幸知的关系写作长女的特别领养,而是选择了普通领养,写作养女。理由是想让幸知继承须田留下的东西。如果是特别领养的话,在户籍上会被记载为亲生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孩子与亲生父母的关系就会消失,也就没有了须田遗产的继承权。总有一天,神场会告诉幸惠关于她真正父母的事。到那时,神场打算把一直代为保管的须田的财产交给幸知。所以,他特意选择了普通领养。
在办理领养手续的时候,神场更改了幸惠的名字。在警察内部,也有人知道须田女儿的名字。虽然决定了总有一天要把真相告诉幸知,但在那个时间到来之前,神场尽量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事实,所以选择了改名。
新的名字是幸知。从须田起的名字中取一个字,包含了希望她能度过一个非常幸福的人生的愿望。
幸知出落成了一个很好的姑娘。不带父母的偏袒,神场客观地认为。
香代子靠近了沉默的神场。
“我巡礼之后才知道,这么多人都希望有个孩子。从很久以前,人们就有这样的愿望。所以我现在可以说,我希望幸知能幸福。而且,我想抱抱幸知的——我自己女儿的孩子。”
现在,神场仿佛听到了香代子当时失去子宫时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内心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