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志 明多屯记四(第2页)
所有人都惊住了!
这当口,人群中有人喊起来了:
“什么人?赶快站起来!”
“不许动,举起手来!”
“缴枪不杀!”
乱纷纷的喊声中,于文革挺起木枪就要往上冲,却猛地给张真拦住了。他忽然发声喊:“那是熊瞎子,大家快往后撤!”
一听说是熊瞎子,人群中顿时没了声音。大家呼啦啦地往后退,还有人撒腿就跑。
这时候,那庞然大物也被这喊声和手电光惊动了,慢悠悠地直起身来。嗬,好大家伙,足有人高!那家伙似乎对这些人挺感兴趣,也似乎有意要和这伙人对抗,居然挺着身子向人群这边走了过来!
人群中发声喊,哗啦啦就往后撤。
黑暗中,只听到冯登科和张真喊着:
“四班回去取枪!没枪的赶快回宿舍拿脸盆!”
“只要能敲响的东西都拿来啊!”
人群这个乱啊!许多人往回跑。他们腿也快,一会儿工夫,枪抬出来了,脸盆拿出来了,有的老职工居然把家里的铁皮洗衣盆也抬出来了。
顿时间,敲脸盆声,呜哇怪叫声响起来了,手电筒光乱照,还有人朝天放枪!
面对着这乱七八糟的怪声响,那黑色大物不禁愣在了原地。许是它从未经过这种阵仗,片刻工夫,赶紧转过身,一扭一扭地向山上跑去。
人们仍在敲哇,喊啊,直到那黑家伙跑得不见了踪影,人们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又向回跑。片刻工夫,雪地上人影全无。
熊瞎子走了,人群散了,可是,这天晚上谁也没睡好觉。人们惊恐半天,又议论半晌,晚上却没人敢迈出门槛半步。张真和冯登科亲自带岗,可站岗的也是几个人挤在一堆,根本不敢往食堂那边去。
尽管冯登科、张真一再安慰大家,那熊瞎子冬天蹲仓,没食儿了,实在饿不住才出来找食儿的,连里人多又有枪,赶走就是了,大家不用怕。可众多青年们仍是心有余悸,晚上不敢出门,连上厕所也是成群成队的,吆喝着才敢去。再说也没用,青年们早就听老职工们讲过,山林中就属那熊瞎子和孤野猪厉害,连有着十几条猎狗的常年在山林中打猎的人都不敢碰它呢!
一九六九年二月××日
过年喽!
过年了,这是我们在边疆度过的第一个春节。我们暂时忘却了前些日子连队里出的翻车事故和烟气中毒给我们造成的精神压抑,也暂时忘却了江对面苏联几十万大兵压境紧张的国际局势,大家都沉浸到了那热烈的喜庆气氛中去。
吃了年饭,大家便拥到了小学校的庆祝会场里。大家唱啊,跳啊,乐啊,激动得都有些忘乎所以了。我们忘却了北国的严寒,忘却了边疆艰苦的环境给我们带来的许多烦恼,我们就是尽情地乐!会场内外,歌声阵阵,掌声不断,大家都沉浸在欢快的气氛之中。
我们吃年饭的时候就唱,唱“举起一杯芳香的美酒,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我们敬了毛主席,也敬了身边的领导和朋友们。到了晚会上,我们还是唱。唱“天上的北斗星”“我们想念毛泽东”,唱“中华儿女志在四方”“兵团战士扎根在边疆……”我们各班排都有节目。女青年们会唱会跳,可我们男青年们就会唱,除此之外什么也不会。我也唱了,于文革叫我在男排里领唱。虽然唱得不咋的,五音不全,但那全是我们的感情!我虽然因没有进入宣传队而分外妒忌他们,但仍为自己能在排里唱主角而欣慰。
而周天光也没有食言,他的确给我们带来了一台上好的节目。宣传队那些男女又唱又跳的,舞姿歌声都把人羡慕死了!是的,比起专业宣传队来,他们的水平是差得好远,但我们都觉得那是我们青年自己的演出,是自己的情感。
王志成那小子确实有水平,自己改歌填词,一曲“巍巍磨石山,养育着咱十连,毛主席就在我们中间……”唱得我们神魂颠倒,激动不已。
老职工们也唱了,唱“新苫的房,雪白的墙,贫下中农最爱毛主席的像……”是张连长亲自指挥他们唱的。他们唱得虽然不好,但却很是感人,我们都热烈地鼓掌。
张连长激动、热情,而冯指导员更是出奇,他亲自上场,摆了个前进的姿势,用两只拳头交叉着,自打拍节自唱,唱军歌:“向前向前……”那姿势那情感让我们笑得前仰后合。那气势毕竟感染了我们,我们都跟着唱了起来……
我们就是那样激动地唱啊、唱啊,我们的歌声就那样地回**在明多屯儿的上空,回**在北大荒的上空,久久不息……
那是令人永生不能忘怀的青春的歌声!
张真站在窗前。
灿烂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窗上的冰凌花格外好看:有的像大树,有的像小草,有的像野花,有的像那大森林;斑斓多姿的冰凌花就好像一个灵巧的工匠用那洁白的冰霜雕刻出来的似的,手法细腻,线条优美,玲珑剔透,让人不住称奇。
张真仿佛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美的冰凌花,在温柔的阳光下,张真的心情也是舒畅豁亮,春节晚会上炽热的气氛仍在激**着他的心胸,使他不能自已。看上去死气沉沉的连队,谁会想到竟有这么大的热量,就像是埋在冰雪下的春天。尤其那些青年们的热情,更是不亚于大连队那里的青年们。更使他没有想到的是,冯登科会有那么强的组织能力,三天两天便把连里的气氛搞得热火火的,让人不由不随其激动,不由不随其热烈,直到不能自已……张真心中很热,他不由觉得冯登科是值得依靠的。“嗯,这个搭档还不的离儿,”他想。
张真忽然觉得自己开始喜欢上那些青年人了,他们热情洋溢,充满活力,且像自己一样爽快。通过几天的观察,他觉得青年们中的一些人是靠近自己的,是支持自己工作的,尤其像于文革、刘利金、李桂琴那几个男女青年,对自己很是热情。而庄明甫、吕全就对自己有些冷漠,离自己很远。看来,这用人也是个大问题。张真心中很是沉稳,他觉得今后在连里工作除了依靠老职工们的力量以外,在青年中发展骨干也是很重要的问题。不过,还必须得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张真觉得自己浑身热血,他充满了信心,他决心在这里大干一场,完成上级交给自己的各项任务。
大年初一,冯登科老早就去给青年们拜年了。他男宿舍出女宿舍进,和他们谈天说地,唠嗑闲聊。年三十儿晚会上,青年们都很激动,唱啊跳啊乐啊,可到了年初一,青年们中间就有人想家了,情绪不高,女青年那边还有人哭了鼻子。而冯登科这样热情地穿梭在青年们中间,就是有意让青年们忘却思乡的情感,沉浸到集体的火热中来。
冯登科好像没有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就在青年们中间。除了连队里必要的一些会议和商讨一些连队的生产工作外,他几乎把全部的时间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青年们身上了。的确,冯登科坚信连队的未来是在这帮子小青年的身上,而他们也是自己今后在连队里工作的重要依托,他不仅要领导他们,还要在思想上和他们打成一片。年三十儿的联欢晚会上,他发现了蕴藏在青年们身上的巨大热情,而他更觉得青年们身上的热量还远远地没有发挥出来!他要在青年们中间发展骨干,培养干部苗子,发展他们入党入团,像于文革、李桂琴、柳晴、刘利金等等这些积极分子不都是可以培养的干部苗子吗?身处在这火热的集体中间,冯登科热血沸腾,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又回到了久别的军营,又回到了那群生龙活虎般的人们中间。而这里更不同于军营的是,这里除了那些活泼的小伙子们外,更有一群风华正茂青春美丽的姑娘们!冯登科觉得自己又恢复了青春,浑身又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他不由得放弃了回老团场的念头,决心在这里和这些青年们大干一场……冯登科不觉有些陶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