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志 明多屯记四(第1页)
英志明多屯记(四)
新连长新指导员来了,可我们都没有看上眼。过大年,我们唱起了青春的歌儿。
一九六九年一月××日
“农民连长来了!”
新连长来几天了,可我们都没看上眼,瞧他黑棉袄黑棉裤一脸胡子拉碴的,一副当地农民样儿!原本,大家听说上级要派新连长来,猜测啊,新连长一定是个比庄明甫还精神还气派的,一定也是从正规军队转业来的英姿勃发的军人,可谁料到竟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农民!又听到他讲的一口大,子味儿的土话,还要把连队建设成“全团的好后勤连队”,大家都不由得气馁。陈军公然在宿舍里哀叹:“咱们再也不会是战斗连队了……还叫什么十连啊?干脆还是叫明多屯儿吧!”就为这话,吕全在排务会上狠狠地批了他一通,并要全排人“端正思想,积极支持新领导工作,要团结,不要分裂”,等等。陈军这才哑了。
新连长一副农民样儿,那新指导员也不怎么样,小头小脸小个子,大家也没看上眼。只是怕再招来吕全的批评,所以,大家也都不再说什么,只有暗地里摇头叹气。谁知道这十连以后会是个啥样子?
一九六九年一月××日
别看新连长样子不怎么样,架子倒挺大,成天咋咋呼呼的,嗓门儿也挺亮,弄得几个连排干部光围着他转悠。不知怎么,他似乎还挺有吸引力,几天来,班排里的一些男女青年也向他靠拢。尤其那几个爱上进的好激动的班排长,成天更是连长长连长短的,话热乎得让人肉麻,不中听。别说,张真还挺威严,根本不理他们那套,整天就往老职工们的家里钻,大眼不瞧他们一下。
哎,别看新连长长得不起眼,这抓生产还真有一套,来连才几天,连里的事儿就弄得头头是道,连我们这些小青年都知道了明天还有后天该干些什么了。看样子,他是个干事儿的人。
一九六九年一月××日
新指导员可跟连长不一样,连长不进我们青年宿舍的门,他可是成天价往我们青年宿舍里钻,出出进进的,男女宿舍他都去。新指导员挺爱说话,一来就和我们穷唠,从天上到地上,从国内到国外,从他在部队的生活趣事到我们的吃喝拉撒睡,都吹,没几天工夫就和大家混熟了。指导员一进宿舍,大家就围上去,热乎乎地瞎吹一通。指导员也有水平,尤其是那马列主义理论更是一套套的。而讲起他在部队的生活趣事来,脸上更是放光,人也显得更加年轻。听说,他是在摸青年们的思想状况。我不知道他到底要摸什么思想,他来宿舍里和青年们谈话的时候,我也插不上言,只有在一边默默地听着。
话都让那些班排长们说了!
连长严厉,指导员活跃,别看不熟,可我却挺喜欢他俩。也许他俩和我爸爸一样都是当过兵的吧?我觉得今后有了依靠。
这几天,我发觉庄明甫和吕全比较沉默,看样子他俩对新任连长和指导员有看法。宿舍里也有人在议论这件事,说他俩没当上连长和指导员而心里有气,思想上有包袱。当然,那都是青年们在私下里议论的。
一九六九年二月×日
连里的气氛活跃起来了,也能听见青年们和老职工们的说笑声了。要过年了,连里上上下下都在忙活着,除了仍在准备上山开电道的工作外,再就是忙活着杀年猪,排练节目,整个连队里弄得挺热闹的。
听说,团里也有这个意思:为进一步稳定连队的情绪,同意我们连过了年后再上山。可是,在这要过年的时候,连里还是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让我们着着实实地惊恐了一阵子。
这几天晚上,我们都在宿舍里练习打绑腿。听老职工们说,这玩意儿在冬天雪地里干活很有用,把裤腿扎紧了,一个是走路轻快,一个是不往裤腿里灌雪。新鲜事儿,我们许多青年都买了一副来,没事就练,和老职工们学。今天晚上是老职工徐学亮和于义江来教我们。别说,这玩意儿还挺难打,长长的布条子就那么一圈圈地往腿上缠。缠得紧了腿胀得难受,缠得松了,走几步就掉了下来,乱七八糟地堆在脚面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老职工一遍遍地教我们打,我们也不厌其烦,一遍遍地往腿上缠,边说说笑笑的,挺热闹。
还是周天光、于文革他们行,学得快不说,还会打出花样来,鱼鳞式的。打好了往地上一站,甭提多精神了,弄得我们这些打不好的心里直羡慕。
约摸在九点多钟的时候,宿舍外面忽然乱起来了,有人在跑,还有人在嚷:
“快,快去叫人哪!”
“什么?在哪儿?在食堂那边?”
“咋会事儿?有人……有特务?”
“……”
宿舍里边的人一听到这声音,不禁愣了神。
这当口,宿舍的门就拉开了,二班的几个青年跑了进来,脸都是白的。
“快,快,有情况!”
“食堂那边有特务!”
“快叫人……”
屋里的人一听,哗啦乱起来了,忽啦啦就往外跑。
于文革发声喊:“抄家伙呀!”
他边喊边抄起一支木枪,率先跑出门去。
屋中的人一听,又忙着找家伙。抄什么家伙呀,不就是破木枪,劈柴柈子,还有斧子镐头什么的。就这么着,屋里的人抄着大大小小的家伙,呼啦啦地跑出门去。
黑暗中,许多人在跑,手电筒乱射。那玩意儿许多青年都有。男宿舍这边一乱,也惊动了女宿舍那边,老职工们也出动了。很快,张真和冯登科也得到了消息,夹在混乱的人群中向食堂那边跑去。
食堂后边,许多人拥在那里,乱哄哄的,手电筒的光束乱射。很快,人们发现了食堂后边堆垃圾那里有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人们乱喊乱嚷,可就是没人敢向前去。
那庞然大物伏在垃圾堆边,蠕动着,全然不理会人们的叫嚷。黑暗中,人们也看不清楚那是个人还是什么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