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晚宴弑龙者的请柬下（第3页）

而在诺诺这边，一切都仿佛跟这场欢迎会毫无关系了。

她将自己深深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像一只慵懒的、却又时刻保持警觉的猫。她脱掉了高跟鞋，光洁的脚踝蜷缩在酒红色的裙摆下，手中端着一杯干马天尼。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濡湿了她的指尖，带来一丝冰凉的黏腻感，她却浑然不觉。

她将侧脸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窗外是泼天盖地的雨幕，密集的雨点疯狂敲击着玻璃，发出连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噼啪声。室内是流光溢彩、暖香浮动的盛宴，窗外是漆黑如墨、暴雨倾盆的夜。

一层玻璃，隔开两个世界。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场内巡弋，偶尔掠过舞池中央。

诺诺看到路明非那家伙手忙脚乱地应付着敬酒和合影，脸上堆着勉强又窘迫的笑容，像只被强行套上礼服推上舞台的猴子，她嘴角会无意识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而他被三位女孩同时邀请时那副窘样，诺诺看到后忍不住轻轻闭上眼，低声骂了句“傻瓜”。

看着这些场景，一股极其微小的、莫名的情绪，如同最纤细的冰针，悄无声息地刺入诺诺的心口，然后迅速融化，留下一点难以捕捉的、微凉的涩意。

那是什么？

这个潇洒漂亮的女孩微微蹙起眉，下意识地用手指着冰冷的杯壁。不是嫉妒，绝非。她陈墨瞳怎么会嫉妒自家的小弟？更像是。。。。。一种微妙的失落感？

就像看到自己一手带大的、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哭鼻子、需要自己时刻护着的傻猴子，突然有一天，不再需要你的保护了。他甚至能独当一面，成为了别人眼中的英雄，被更多的人环绕、仰望。

欣慰吗？当然是欣慰的。她比谁都希望路明非能走出那个自卑怯懦的壳，真正地站起来，拥有配得上他的自信和光芒。她今晚搞出这么大阵仗，不就是为了把这个缩在角落里的傻小子强行推到聚光灯下，逼他面对这一切吗？

诺诺突然笑了笑。

她这个做“大姐头”的，就像取经路上的唐僧，一路唠唠叨叨，连踢带打，总算把这傻猴子护送到了他能大闹天宫、自成一方妖王的地步。任务完成，功德圆满，理应畅饮三杯，然后拍拍屁股，潇洒走人，继续她纵横西海、无法无天的日子。

可是。。。。。

为什么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非但没有被欣慰填满，反而像是在漏风呢？

“出息了啊，路明非。”她对着窗外模糊的、映出的室内倒影，无声地动了动嘴唇，语气复杂难辨。

窗外的雨声更大了。

如同成千上万的恶鬼在同时敲打着战鼓，又像是整个天空都要塌陷下来，将安珀馆这座孤岛般的奢华宫殿彻底淹没。雨水己经不是滴落，而是成片地、狂暴地泼洒下来，在玻璃上形成一道几乎完全隔绝视线的水墙。

诺诺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明明之前的天气预报说今夜晴朗无云。卡塞尔学院所处的地理位置，也极少出现如此极端狂暴的天气。这雨，冷得邪门，大得诡异。那无处不在的、渗透着阴寒湿气的冷意，甚至透过厚重的玻璃和室内充足的暖气，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骨头缝里。

一股莫名的不安，如同冰冷滑腻的蛇，顺着脊椎缓缓爬升。

她下意识地坐首了身体，目光从喧闹的舞池彻底转向窗外。窗外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只有安珀馆自身的灯光在近处的地面上反射出破碎摇曳的光斑，稍远一点的地方，就被无尽的、咆哮的雨水彻底吞噬。

这种被绝对黑暗和暴雨包围的感觉、这种无处不在的、令人心悸的冰冷。。。。。。

噩梦般的记忆碎片如同沉船碎片，猛地从诺诺脑海深处翻涌上来！

她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每一次吸气都变得无比艰难。华丽的厅堂、悠扬的音乐、人们的欢笑。。。所有的一切都在迅速远去、模糊。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窗外那场吞噬一切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暴雨。

窗外，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骄傲的女孩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她，冰冷的手指死死攥紧了她的心脏，令她窒息。

起初只是一个极其模糊的轮廓，如同墨水在宣纸上晕开的一个墨点。但很快，那轮廓以违反物理常识的速度变得清晰、扩大。

那是一道骑在巨马上的身影。

“不要。。。不要。”

诺诺猛地向后一仰，背脊重重撞在沙发靠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手中的酒杯滑落，砸在厚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深红色的酒液如同鲜血般洇开。

她死死地瞪着窗外暴雨中那个如同神魔降临般的身影。。。。。

宴会仍在继续，音乐未停，欢笑不止。

诺诺想起一本名为百年孤独的书籍，里面的主人公无论如何挣扎，最终都无法逃脱毁灭的宿命。而自己像只蝴蝶，好不容易挣脱了蛛网、飞向了远方。但兜兜转转，耗尽力气，最终却发现，自己始终未曾真正逃离那只庞大蜘蛛所编织的、笼罩整个世界的命运之网。

她的世界，只剩下窗外那个带来死亡与终结的身影，和脑海里那不断回荡的、冰冷的话语——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