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素衣雪夜踏月来(第2页)
裴衍心头却又有其他隐忧,乌雍关虽占尽地理优势,却并非最佳攻城之地,何况前有岐云山山脉横亘,成了乌雍关的天然屏障,即使楚照南攻下乌雍关,也绝非最佳调遣大军之地。
试想,几十万铁骑翻山越岭尚过得去,然而粮草呢?何以补给后方?大军前行,粮草必定随后跟上,选择在此处调度大军,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李豫白又呷了一口酒,将酒别回腰间,听着城下敌人的震天怒号声,他靠在城楼的墙壁之上,眼中精光微闪,道:“这攻城之势越猛,说明楚照南越着急,大军驻扎在乌雍关外,粮草储备不足,攻不下乌雍关十万大军就只能坐以待毙。”
乌雍关的守军虽然不多,然而守着这一关卡等着援军到达绰绰有余,裴衍和李豫白都很清楚这一点。
见李豫白说出心中所想,裴衍朝他默契地笑了笑,即刻命魏承彦与刘叔仁指挥防守。
攻城之势还在继续,裴衍却与李豫白早早地退出了战斗。
李豫白跟着他一路回到帅府中,见裴衍眉头紧锁,忍不住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裴衍将头盔一脱,扔在一旁的座上,屋内挂着一幅巨大的云州边境图,裴衍却像没看见似的,径直走向桌子旁。
桌上摊着一张有些磨损的军事布防图,正是他出征之前,叶熙宁为他画的那一张地图。
裴衍指着乌雍关的地点,又指着乌雍关附近的韶远与南庸两地,朝着站在一旁的李豫白问道:“韶远与南庸离乌雍关最近,从那里调兵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消息已经传递出去三日之久,为何援军迟迟不到?”
李豫白被他这么一问,心头已有不好的感觉,警觉地问道:“你是怀疑,这两地的守军压根就没收到消息?”
乌雍关是何等重要的要塞,大姜一旦失去乌雍关,整个云州便**在外,届时敌军即便隔着一个岐云山,也可将乌雍关作为据点,慢慢将兵力北调,**。
裴衍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否则援军最晚在日落之前便可抵达乌雍关,可一夜过去仍没有动静,这其中必定出了什么状况。”
李豫白一听便急了,道:“我亲自跑一趟,韶远离这里近,那边有五万兵力,留下五千守城便可,其他将士皆调往这里以解燃眉之急。韶远距南庸城大概一天的行程,等韶远大军出行,我即刻前往南庸,那里有十五万兵马,我们再从南庸城抽调八万大军,一半补上韶远的兵力以作后防,另外一半补给关内的兵力,如何?”
城楼那方传来的杀伐声犹在耳边响着,裴衍立即点了头道:“就这么办,你即刻悄悄启程,路上注意安全。”
出征虽已两月有余,两人同进同出,形影不离,此刻却因战事吃紧,不得不分头行事。
裴衍心中尚有些担忧,先前派出去的信使既未抵达韶远与南庸,多半已是凶多吉少。李豫白此去韶远,也是万分凶险。
听着兄弟的关切之语,李豫白伸手握拳轻轻捶在他的肩头,自信地朝他抬了抬下颌,道:“放心。”
他们都明白,若当真如猜想的那样,那么在这乌雍关内,必定有离楚的奸细。此时离城,若被人知晓,一来增加路途之上的凶险,二来也令城内人心不稳。
李豫白即刻着一轻骑,悄然出城。
夜色慢慢褪去,裴衍坐在桌子旁,因天光亮了起来,烛火将他的身影照得浅淡。
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露出几分萧瑟的神态,眸光看着眼前这一张地图,手指轻轻摩挲着,眸子里渐渐添了几分平静与温和。
裴衍笑了笑,喃喃道:“阿宁,此时你在做什么?”
他抬起双臂枕在脑后,脑海中想起出征之前叶熙宁与他分析云州战局的样子,她身上所流露出的沉稳与担当,镇定与了然,是他从未见过的万丈光芒。
他早已断定叶熙宁的身份绝非只是李微吟的护卫那么简单。从她对宁国侯府一案的执着,以及与陆澈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来看,她与宁家有着极深的渊源。
起初他以为她是宁家世交萧常绎的女儿萧碧芸,萧碧芸一直在逃,至今未缉捕归案。可是萧碧芸虽是将门虎女,却远远不及宁朝歌,一个养在深闺,一个自小从军。叶熙宁绝非萧碧芸。
裴衍眉头微微一蹙,枕在脑后的双臂收回,将地图小心翼翼地收起折叠,放在桌子的抽屉之中,取了纸笔写了战报书信后,又添了一封家书,命人一同送往靖阳城。
靖阳城。
叶熙宁一早便前去大理寺,裴衍在出征之前曾与她说,可从谢闫枳那方打听云州的情况,又交代了谢闫枳有关宁国侯府一案,若有需要可寻叶熙宁相助。是以这些时日,叶熙宁常常在大理寺走动。
前几日传来加急军报,楚照南已正式开始全力攻打乌雍关,与楚照南曾交手几年,她对此人了解甚深,此一战役,绝非那么简单。
叶熙宁刚踏入大理寺,谢闫枳瞧见她的身影,手中拿着书信朝她扬了扬,道:“熙宁姑娘来得正巧,这是前日刚从云州送来的家书,可未承想这信是给姑娘你的。”
谢闫枳见她面色一愣,又有些尴尬的从自己手中拿过书信,他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道:“阿衍这人真是过分,一封军报、一封打着家书名义的情信,啧啧,真不愧是裴二少,打仗也不忘鸿雁传情。”
陡然被他这么取笑,叶熙宁眉尖一挑,像是被触动了什么似的,刚想拆开书信的手又停了下来,将信收了起来。
谢闫枳瞧见她的动作,有些失落地道:“哎,怎么不拆了?我还想瞧瞧他都写了些什么呢!”
叶熙宁瞪了他一眼,这位大理寺卿与裴衍说起话来的口气,还真是如出一辙啊,怪不得交情甚笃。
谢闫枳无趣地瞧了瞧她,满是疑惑地道:“我说阿衍怎么会瞧上你呢,真是口味非同一般啊。”他的眼神在叶熙宁身上来来回回地瞧了好几遍,又道,“你和陆相倒是个性相近。”
他这一句话,让叶熙宁有些神思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