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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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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站在旁边那个小丫头忽然没憋住的笑意,惊醒了她,让她生生将阻止的话憋在了喉咙里,眼睁睁地看着裴衍将她喝剩的那半碗姜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二少爷要是还需要的话,奴婢再去盛一碗来。”小丫头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看看叶熙宁,又看看裴衍。

裴衍手一扬,将手中的碗递到那小丫头的面前,半是玩笑地道:“好啊,那你就用这碗,再替公子我端一碗姜汤来。”他言辞间,刻意加重了“就用这碗”四个字的语气,颇是暧昧。

那丫头刚出门,叶熙宁便一脚踢向裴衍,小惩大诫,瞪着他打手语道:“不要脸。”

裴衍清俊的眉眼因着她的举动,染上些许笑意,只偏首问她:“这个时辰不是应该在丞相府上陪着李姑娘替陆澈医治吗?这么着急回来是为了我明日出征的事情?”

见他终于正经起来,叶熙宁点了点头,打手语道:“云州地形险峻,久经战火,这几年防守布兵经常变动,军中局势十分复杂,兵力已疲惫不堪。此次你前去云州,情势堪忧。”

原本宁家驻守云州十余年,宁家军在云州的势力足以震慑离楚不敢轻举妄动。宁朝歌一手建立的云州三十六将,各个骁勇善战,都是凭实力挣得的军功,即便没有宁家驻守,云州三十六将也足以保全云州之势。

可自宁国侯府一案之后,当她历经千辛万苦逃离靖阳城,身染重病之际,却听闻昔日并肩作战的好友皆被屠杀,三十六人,无一生还。一夕之间,宁国侯府的势力分崩离析,她才明白过来,这一场灭顶之灾,早在策划之中。

裴衍看着她向他传递的意思,那带着笑意的神色几乎没什么变化,手指指着她的心口,含笑道:“你担心我?”

叶熙宁微微一怔。她确实是担心裴衍,才这样着急地过来见他。

自来靖阳城的第一天开始,似乎不管她做什么,他都出现在她身边。他像是知道她的身份,却又不戳穿她,借口帮她查宁国侯府的案子,却还要用威胁的方式。

方才在来的路上,她甚至想,他若是有了危险,自己便欠了一个人的恩情,这一世都要偿还不清了。所以即使此刻他仍旧三心二意顾左右而言他,她依旧郑重地点了点头。

裴衍眼中的光亮如星辰,缓缓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真有不可避免之险,惧又有何用?不过阿宁,你会担心我,我很开心。”

习惯了自由散漫的生活,忽然将这样的重任揽在身上,他心里不是没有过矛盾。然而此刻他内心唯一的想法却是,他一定要守住那一座城池,一定不能失了云州。

他的内心,从来都不是如表面这样恣意放肆,只是那些偶尔冒出来的责任与担当,就已注定他不会是一介庸人。

叶熙宁见他此刻还有心情顾及儿女私情,心中不免有些气恼,连带着看他的神色都起了明显的意见,只得转移话题,认真地问道:“府上可有地图?”

裴衍摇头道:“没有,早些年家父向往山水,闲云野鹤,终年与家母游离在外。连裴清懿那丫头,都不是在靖阳城出生的。这两年我虽回了靖阳城任职御林军统领,可是你也知道这御林军多半是豫白替我看着,并不需要我做些什么。”

裴衍这才起身,道:“要纸笔还不简单。”他朝着门外看去,吩咐正站在不远处的下人去取了纸笔来。

这时,方才的小丫头又端了一碗姜汤回来,见裴衍立在廊下,忙道:“二少爷着了凉,可别再往风里头站了。”

裴衍听着这话,回身朝叶熙宁看去,径直从小丫头手里接过盛着姜汤的碗,道:“你下去吧。”

裴衍将那碗姜汤端给叶熙宁,叶熙宁却又推给了他,示意他喝下。裴衍也不再推却,将姜汤尽数喝完,胃部暖意顿起。

不一会儿,下人便将纸笔送了过来,裴衍又吩咐道:“我和熙宁姑娘有重要的事情商量,没有什么必要的事情,谁也不要过来打扰。”说完又补了一句,“尤其是三小姐。”

待下人领了吩咐退下之后,裴衍才关了门道:“好了,你可以说话了,不用打手语了。”

叶熙宁见他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却是个十分心细之人,不由得道:“谢谢。”

裴衍一挑眉,将纸摊开,取了水倒在砚台之上,一边磨墨一边道:“不知为何,我更习惯你气急败坏骂我时候的样子。”

叶熙宁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又听他说道:“这世上能让我裴衍磨墨之人,你是第一个。”

他笑意温暖,揽着宽袖认真地磨着那一方砚台,眼神干净温和,似霞光,又似星辰。

屋外风雨交加,雨声不断拍打着屋檐,似乎也在昭示着云州的局势,山雨欲来。

叶熙宁一面起手画着云州的地形图,一面替裴衍讲解云州的地形、局势。

孙子曰:“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

地形对于每一场对战都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居高临下,既能势如破竹,又易守难攻,可以占据绝对优势。临水防淹,临木防火,都是地形之要。关键时刻,若是能因地制宜,灵活考量地形因素,亦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叶熙宁说话的速度轻而快,言及之处必在地图之上标记,以不同记号做标识,用心而细致。

裴衍的耳畔一直回响着她的声音,清亮柔缓。她的神色认真而严肃,却意外地透着几分温柔缱绻。

站在桌边的两人,一人说,一人听,不知不觉竟将整个云州的地形图画了下来。

起初裴衍只当她熟悉云州地形,然而她所提及之处,无一不涉及行军布阵之事,他心中已然疑云四起。

待叶熙宁讲述完毕,心中方才略略安心,转首看向裴衍时,却见他犹疑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探究。她一瞬间有些发虚,拿握着毛笔的手也有些微颤,问道:“怎……怎么了?”

他在言及最后五个字时,咬字轻而缓,一字一顿,像是在刻意提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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