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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没有手脚就没有限制
很快就到了第三年,又一个田径赛季到了。我的哥哥阿尔特决定不再参加比赛了。“托尼,你自己已经能够应付了,”他说,“这是我在中学的第四年了,我想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我不想再过那种肺部疼痛、肌肉抽筋和腿部肌肉酸痛的日子了。”阿尔特一直都在坚持着我们先前的约定。事实上,我也并非真的需要或期待他陪在我身边。
在更衣室里,其中一个跑得很快的短跑选手说,“嘿,托尼,我没想到你又回来了。”
我问他:“我为什么就不能回来呢?”
“我没有恶意,托尼,但是去年每次比赛你都跑到倒数第一了。你再怎么训练也没用啊。”他说,很明显他不知道我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我还参加是因为我期待来到田径场,在这里我可以认识很多很多人。这对我来说意义很重大,”我告诉他,“你们都是我的队友和朋友。”
事实上,他们是。我们曾一起切磋,弄得大汗淋淋、全身酸痛。在队里没有人讥讽我是个残疾人,没有人玩弄或嘲笑我,也没有哪个队友的父母要求安德森教练把我赶出队。在队里我不是一个包袱。我没有使某个队员慢下来或者是使我方在比赛时失分。
对安德森教练来说,我就是另外一个运动员,另外一个他想帮助的跑步者,想促使他在离开起跑器时能更快一点的跑步者。对自己队里这个没有双手和双脚的孩子,安德森教练刚开始时的那种恐惧、同情或厌烦情绪也**然无存了。事实上,我给这个队增加了一些诸如无形价值的东西。要是队里有个肢体不健全的队员,那么这表明这个队和这个学校对残疾人是不排斥的,而且,尽管赢得比赛很重要,但是获胜并不能代表一切。
安德森教练后来告诉我,他再也看不到我的身体所失去的东西了。“除了最初感受到震惊之外,之后我只觉得赛场上又多了一个能跑的孩子。”
当然,安德森教练并没有完全忘记。我的步伐仍然很一般。可以这么说,和其他的队员相比,我明显不能做到步调一致。但是,随着我慢慢地、平稳而顽强地缩短我的跑步用时,我缺乏附肢这个事实也不再是影响运动员和教练之间关系的原因。安德森教练关注的焦点从“我将如何训练这个孩子”转到了“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就像托尼忘记了他有身体限制一样,”安德森教练在后来的一个采访中说道,“这就是托尼表现自己的方式。要是一个人把自己表现得没有任何缺陷,然后其他人就会那样看待他。而且,事实上其他人也还真是这么看待托尼的。”
现在,我变得坚毅而有决心起来,我有了一双新的“捷足”。我试着沿着坡往下走,就这样训练着。这是我那时每天必做的功课,没有人在意过。然后,就像一个有着小秘密的孩子一样,我慢慢地把我的新假肢卸下来,尽管有些痛。
当我开始又把假肢装上的时候,我的队友就开始把注意力转向我。当他们都在场的时候,我身边就会围了一大群孩子。当我站起来的时候,他们看着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捷足”一下子让我高了两英寸——我那时比队里其他任何一个人都要高。我走到安德森教练身边,然后当众宣布:“教练,我准备好接受训练了。”
在安德森教练看完我和其他队友一块儿跑步后,他惊讶地说:“这变化太大了。”
在短跑中,运动员能够沿着跑道挤着前进和推拉前进这两点是尤其重要的。多年来,由于我没有脚趾,我只能挤着前进。但是现在,随着我的“双脚”贴地,在田径场上我能够用它们来抓地了,可以用我的腿筋拉着我完成每一个大步。
作为一个运动员,“捷足”改变了一切。突然间,田径不再是一种相互见面和微笑的体育比赛,也不是一个交朋友的机会。现在,赢得比赛明显已经有可能了,而且这还是在我的掌控之内。
或许很多人认为是高科技才让我跑得这么快,而事实上,是高科技让我更加努力地训练,是训练让我跑得更快。这不是像把我绑在火箭上,然后被送到田径赛的终点。这些“刀片”只是我所能拥有的最类似于人的脚的东西而已。
在第四年的时候,我跑完100米赛跑大概用时12秒,我的跑步用时大大地缩短了。例如,在第二年的时候,我的最好的成绩是:100米,14。38秒;200米,31。08秒。第三年时:100米,12。6秒;200米,26。7秒。而第四年:100米,12。0秒;200米,24。6秒。
在毕业后的那个暑假,跑完100米我要用11。65秒,跑完200米我用了24。24秒。尽管这两个纪录都不是官方的世界纪录,但是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作为全国纪录是有效的。尽管从技术角度讲,我那时是一个“两个膝盖以下部位都是截肢的人”(截肢的人在这里对那些失去肢体和那些天生就没有肢体的人同样适用),我经常在那些“膝盖以下只有单个截肢”的赛区跑步,在残奥会里人们称之为“T44”。而且,令人惊讶的是,我不但赢了,我在学校运动会期间还打败了那些肢体健全的运动员。
随着我跑速越来越快,我也第一次开始为所在队得分了。我不再是一个让大家感到好奇的对象。实际上我对球队还是有价值的,我得了一个奖,这个奖能让我进入校队。我成了一名真正的运动员。此外,我的名声也逐渐大起来了。
“我不得不告诉你,托尼,”安德森教练说,“很多次运动会当我看到你穿越终点线,赢得比赛就往更衣室走去,在我看到很多孩子还在竭尽全力地追你时,我感到很兴奋。”听完教练的话,我笑了。能够和一个正常运动员一样,我的满足和兴奋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
的的确确有些事情在发生着变化。在运动员停留在起跑器上时,他们都会扫视我一眼。他们会盯着我那绑在腿上以及附在我那钉鞋上的黑色碳石墨“刀片”。当时我在想他们那时会想什么呢。他们很可能这样想:“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通常我都是第三个或者是第四个离开起跑器的。在我没有使用“刀片”之前,我会被远远地甩在后面。而现在我却能用尽全力,超过大部分人,踉跄地跑在前面。无论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都开始来看我的比赛。我能听见他们在呐喊:“跑,托尼,快跑!”而这会给我很多额外增加的自信。
我在学校以及在市内外知名度开始提升。首先是镇上有家周报对我做了一个专题报道。然后,西雅图的各大电视台和报纸的记者都纷纷前来对我进行采访和报道。运动会上很多摄像机的镜头都对准了我。最终,我的故事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关注。几周后,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48小时》节目和娱乐体育节目电视网的很多记者都想采访我这个没有双手双脚的运动员。在三年前我还是一个偷偷躲在教室里吃午餐的人,现在我成了学校的名人。
“我那时想要看看这会不会对他的行为举止造成影响,”安德森教练后来说,“很多次,当一个孩子得到那么多的关注后,就会表现得不一样。他就会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然后变得沾沾自喜、令人讨厌。托尼从没这样,他还是那么的谦逊和讨人喜欢。”
要是一个人一出生就没有双手双脚,那么他一辈子都会感到自卑。不过要想不认为自己受到诅咒,这点是很难做到的。然而讽刺的是,我从让人同情变得让人羡慕起来。
安德森教练后来回忆说,队里有几个孩子有些许不满情绪。他们也想要得到别人的注意,想着自己的照片也能出现在报纸上。我从来没听到这种抱怨,所以我认为那时我受到了很好的保护,没有受到那些抱怨的影响。虽然我的队友有少许抱怨,但是他们大部分都很尊敬我,在看到我表现得很出彩时也能替我感到高兴。
尽管在中学的学校田径赛上我从来都没能第一个冲过终点线,但是我得了好几个第二名并且还得了很多个第三名和第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