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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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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苹没答,又反复拼力试了几次。地上湿滑泥泞,意识到靠她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拉不上人时,她咬紧牙关依旧死死缠紧藤蔓。

“别试了,我是活不成了。”

觉出底下人似一点点松脱,阮苹终是声嘶力竭崩溃问:“这到底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何事?!”分明几个时辰前,她还在他们的喜宴上,“嫂嫂,你快找找有没有能踩着的地方,一会儿我……”

“苹妹子,若有机会,还想麻烦你替我问他一句。”

“你别松手,抓紧啊!”

绳子另一头的人没有听她的,王娇儿一点点松开手,雨水打在她脸上,她忽然轻笑了下,是逃荒以来从未有过的松快。一道惊雷劈过天际,照出她黝黑面目现出异样光彩。

望一眼崖底对着的宽阔湍急河道,她怕阮苹痴傻地要去寻她尸首,不愿拖累人,遂最后留了句:“我已有身孕,替我问他,会不会有一丝一毫后悔。”

说完,她咽泪彻底松开手。

藤蔓一落空,阮苹侧身重重一跌,又挣扎着爬起身扑过去,崖下风雨晦暗,若一只巨兽张开黑乎乎的大嘴,哪里还寻的到一点王娇儿的影子。

……

等她把大半的崖底都寻遍,回到渔村后,便在西屋看见了大开的箱笼。

屋子里的银票银锭全都没了,她抱起户册屋契,便在萧璟给的那只荷包里找到了四五两散碎银子,和一张字条。

【家中告急,今借三百三十两,勿念。——阿元】

看到落款的时候,她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下。

她不知道他家在何处,他连之前给的五十两宝钞都拿走了,户册屋契倒是都没动,因那在官府登记了,取走了倒也无用。

原本过几天,她就要去孙家了结这一切的。

现下,倒是一场空,就连她自个儿辛苦缂丝攒的六十多两都没了。

一场泡影。

檐外残雨滴答,天光朦朦胧胧仍是暗着。她在屋里瑟缩着枯坐了许久,稍一闭眼,就是王娇儿断了胳膊挂在崖下的模样。

忽然听见院外马儿嘶鸣,她一个激灵跨步就朝往外奔。

“姐姐!”却在瞧见桃露的一刻,目中重燃起星火。

就见桃露从马车上跳下来,身后还跟着是赁她们铺子卖饺饵的鹿家兄妹。鹿修缘常年一身素灰褂子,端方俊秀的一张脸罕见得慌乱,他拧着眉疾步过去:“东家,叛军在明德门攻城了,快收拾些要紧细软,随我们走。”

“好好。”阮苹有些没听懂,她木愣愣地最后呆望了眼修葺过的草屋,回头哑着嗓子浑身打起摆子来:“桃桃,西边王嫂子,方、方才坠崖没了,我没能救她。”

桃露唬了一跳,这才发现姐姐浑身湿透似丢了魂一般。

情势紧急,她刚要开口催,就见阮苹朝里走了步,突然整个人脱力倒下去。

鹿修缘反应快,当先一步在她背上托挡了下,他妹子鹿莲庄便立刻上前将人接过。

这兄妹二人是寄养在庵堂的孤儿,人是极正派又聪慧的。哥哥自小遍览百家,妹妹则一心研医。三年前北边乱了,庵堂毁于战火,他们才一路流离到浔溪卖饺饵为生。

这边鹿莲庄拿一剂嗅药给阮苹闻,突然一阵山摇地动,循声抬头就见远处东边天白光炸开,是火铳在攻城!

“诶呀!这可怎么办!”桃露蹲下身急着要将阮苹摇醒。

鹿修缘只略迟疑了下,便俯身一下将阮苹抱起,催道:“二东家进屋拿你姊姊紧要东西,小莲你去屋里拿食水,有药锅也带个。就一炷香!我将马喂饱,我们往西先进山避避。”

……

大梁宣德二十九年夏,齐王叛国逼宫,遭徐家军围于金陵。齐王叛军不敌,引鞑靼入淮北,三家混战于淮水一线。一年半,鞑靼王阿鲁台大胜,据北方五省,赐封前梁太子为吴王。前梁叛军残部三万人南逃,又一年,王军破会稽,尽诛余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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