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冒险小队启程(第2页)
国王打开车厢的门走了出来,站在我身后的踏板上,他开始用望远镜观察前方的路。我不知道他是否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接下来的路程—他总是这样,就算他有主意,也不会直说的。在引擎的轰鸣之中,他微笑着用口型对我说:“就像航船一样。”
铁轨开始下坡,前方是峡湾尽头山间的河谷。河谷看上去很宽阔,却十分贫瘠。国王一直保持着观察前路的姿势,突然间大喊道:“停下!快停车!”
我们前方是一座铁桥。我们下了车,沿着铁轨走了一段,勘探铁桥的结实程度。看上去,这座桥还算牢固,但桥身上的痕迹表明它不久之前刚刚被修缮过。国王指着下面河谷中影影绰绰的物体轮廓,把望远镜递给我,示意我看。看上去,那都是一些散落的铁柱木梁。
夕阳沉入群山,天色逐渐暗淡。国王下令停车休整,今夜就在此扎营。大家开始支起帐篷,四处收集柴火。在昏暗的暮色中,我看到大桥另一头遥远的山坡上有什么在闪光,是炊火,土著人应该就住在不远处。
两节车厢里有一些铺位,能容纳国王、我还有几个高级军官。我们出发的时候带了几桶黑石,便烧起了车厢里的炉子,这样大家就可以睡个暖和舒适的好觉了。多亏国王一开始坚持要在列车上安装炉子。晚餐后,国王和我一同坐在小桌前,边喝朗姆酒边打牌打发时间。我们玩的游戏叫作“国王与王后”,在哥本堡很流行。国王明显思绪重重,发挥得并不好。
“陛下今晚好像运气不好。”又赢下一局之后,我说道。
“运气……”国王心不在焉地重复道。我们能听见驻扎在外面篝火旁的人正在大声歌唱,看上去他们的情况还好,不至于太过寒冷,我欣慰地想。
“尼尔森,有件事情我需要你的建议,”国王在我发牌的时候突然开口,“看上去,那座大桥是安全的。但是同时我们也知道,在不远的过去,这座桥也曾遭遇损毁—可能还不止一次。这在你看来代表着什么?”
“陛下,这取决于大桥的损毁是人为损毁,还是自然灾害。”
“我认为我们可以默认是人为损毁。这里离山很远,不可能有坠石滑坡;像这样一座钢铁铸成的大桥,普通的风暴更不可能损伤其分毫。”
“那就代表着这里发生过战争。我猜是当地土著部族。”
“正确。土著人肯定对北地人的入侵感到极度不满。然而现在,攻击的先机就掌握在他们手里,可他们却放过了这座桥。为什么?”
“或许北地人已经将他们全面击败了?”
国王摇了摇头。
“在这样的地形中,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可以永久地守住这座桥。而且,假如土著们真的被北地人打得一败涂地,那他们岂不是更有理由心怀怨恨,把桥彻底毁灭吗?”
“或者说,北地人和这些当地部族结成了协议?北地人拿出什么好处来收买了他们?”
国王打出一张黑桃A。
“我也是这么想的,”国王说,“可是用什么收买呢?金子对土著毫无用途。如果是你的话,会想到什么东西?”
“武器?酒?不—黑石!”
我打出一张红桃皇后,再一次收走了国王全部的牌。
“尼尔森,你的游戏玩得越来越好了!”国王笑道。我不太确定他口中的“游戏”具体指的是打牌还是别的什么。
“答案就是黑石,”国王继续说道,“这里虽然也有可以当作柴火的树木,但对于土著来说,黑石无疑是最便捷的能源,有了黑石,他们就能舒舒服服地过冬。看上去,北地人可不缺这种玩意儿,如果土著们胆敢不听话,北地人就可以随时取消他们的黑石供给。真是个聪明的计策!”
我们把牌桌折叠起来,开始铺床。
“这就代表着,在得到当地土著的批准之前,我们不能随意穿过这片土地。”国王说,“首先,这座桥上可能设下了我们没有看出来的圈套;退一万步讲,即便桥本身没有问题,当我们驶上桥的一刻,便无处可逃,如果他们决定抓住这个机会攻击我们,那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明天一早,我会派出探子去和他们取得联系。我想,我们必须给他们一些好处才行,只是我还不知道应该给什么。我睡觉的时候会好好想想,明天早上起来再说。”
那一夜,在温暖的车厢里,我梦见了艾丽卡·索恩。那个梦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尽管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却依然未能完全把她抛之脑后。我醒来后,睁大眼睛盯着车厢顶发呆了好一会儿,她的样子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或许,在新政府上台后,她已经被从精神病院放了出来;又或许,新政府的人也将她视作危险的激进人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心中认定我背叛了她—但我和她相处的时间极为短暂,也从未对任何人提起有关她的事情。确实,我一个人在她的宿舍房间里时,出于好奇看过一些她的书和笔记。可能那个时候她注意到自己的东西被动过了,因此她被判刑的时候,把我看作告密者,也是自然而然的。但我心底深处依然不禁觉得,这件事远没有看上去这样简单。
外面的世界在一夜之间改头换面。夜里下雪了,白雪覆盖了整片大地,原先显得干枯贫瘠的山谷顿时变成了魔幻仙境。好在雪还只有薄薄的一层,不足以影响列车前进,但很显然,如果雪势再大一些,我们就会有麻烦了。虽然国王坚持要加快脚程、在天气转寒之前赶到北方确实很有远见,可或许我们还是慢了半拍。
国王派了两个探子去和土著人交涉:一个名叫伊布森的年轻人,体格健壮;还有约翰逊,必要的时候可以负责翻译。我站在国王身边,望着两个人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过大桥,然后在脚上绑好滑雪板,向着我昨夜看到炊火的那个方向继续前进。
“陛下,你决定好要送给当地人什么东西了吗?”我问。
“我叫探子先去探探他们的口风,搞清楚他们想要的是什么。这里的土著和艾尔戴部族很不一样,他们或许压根儿不在乎北地王国,也不在乎铁路,他们觉得只要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行了。不过,假如他们也对北地人心有不满,那我们或许就有和他们交易的余地。我们迄今仍不知道他们当初为何在铁港攻击我们的飞艇,他们究竟是把我们当作了北地人,还是奉北地人之命来先下手为强?这些谜团都必须得到解答。我嘱咐探子,一旦见到土著人,就对他们说我们一行人身负重要的外交任务,希望得到通行的批准。”
这几乎是国王头一次如此清晰直白地把思路展现在我的面前,令我甚至有些不习惯。或许他确实把我之前的请求当了真,决定要多信任我一点。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一直在原地驻扎,等待探子返回。机械师借此机会,为列车设计了一个木制扫雪铲。在雪只有几尺来深的情况下,我们甚至不用停车,扫雪铲就会为我们自动扫清前路。然而,如果雪实在太厚,我们就不得不恢复人工铲雪的老办法了。我不知道在这样一个地方,冬天会有多少降雪,五尺?十尺?如果等待着我们的是足足十尺雪,那不管是扫雪铲还是人工,都将无力相助—我们只能等到开春才能继续前进。可是我们的粮食储备,又远远不足以支撑我们等到那个时候。
出于这个原因—也是为了让无聊等候的人们找点事情做—国王下令让大家打猎。这附近肯定会有野兔,可能还有鹿。不过,国王严令禁止我们射杀任何驯鹿,因为一般来说,驯鹿肯定是当地土著豢养的。
不过,显然国王过于乐观了。我们的人都是士兵和水手,没有专业的猎人。第一支打猎小队进入森林的时候,吵吵闹闹,脚步沉重,估计那里面不管有什么野生动物,都早就被吓跑了。那之后,国王便决定,每支打猎小队不得超过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