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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太子妃,”莫恒远在一侧拉过了马缰绳,提示着他。
“太子妃?就是出自西凉公孙氏家的太子妃?哦,长姊说起过,”那人缓缓地掀了掀眼眸,瞅了我一眼,那一眼犀利无比,仿佛是雪域高原翱翔的鹰隼见到猎物那一瞬的眼神,凶残、带着戾气。
“太子妃安好!”那人的声音依旧淡然疏离。
我惊得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那眼神尽管稍纵即逝,可就是那一瞬间的眼神,却搅得我内心甚是不安。
“恒远,你送太子妃到回春亭避避风去,”金沧月瞅了我一眼,回头吩咐着莫恒远。
回春亭不太远,我谢绝了莫恒远,一个人转身踏过雪地离去,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更不知道他们之间要谈些什么,可我想我应该回避,回避得远远的。
回春亭燃着一角壁炉,我坐在软垫子上取着暖,将将要合眼休息片刻,脑海里却是闪过那人如同鹰隼锐利残戾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我极为不喜欢。
金沧月掀开回春亭的暖帘进来时,我依旧呆坐在壁炉边发着呆,直到金沧月略带着冰意的手指抚上我的脸庞,我方惊得醒悟了过来。
“想什么呢?没想到太子妃发呆的模样当真可爱,”金沧月打趣着我,沾染着亭外寒气的大氅就落在我的手边上,一触便生寒。
“那人是谁?”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发现我依旧没能学会将心思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本事。
“穆繁星,北穆战败,前些日子送来的质子,听说当日在广陵郡指挥大路人马围剿本殿的便是他,”金沧月挨着我坐了下来,“别看他年纪不大,今年才刚刚弱冠之年,可却是个城府颇深的家伙,颇有心机与谋略。”
我渐渐明白了什么是质子。
“北穆那穆皇自知理亏,夺了他的兵权,派人押着他亲自送过来的,穆皇就是一个老狐狸,等本殿继承了大统,第一个便要灭了他穆氏,”金沧月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怔了怔,转头看着金沧月,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传闻,仿佛对他一丁点儿打击都没有,至少他的面上,他的言语里,没有一丝的挫败感和危机感。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深藏的厉害。
“继承大统就这么重要么?”我轻声地问着他,继续压抑着那些已然在心口蠢蠢欲动的秘密。
“生为天家皇子,这是我们一生下来,命中便注定必须要走的一条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我们自己去选择。楚楚,每个人都想变得强大,每个人都觊觎那皇位,都梦想着有一天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视着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国土。于皇子而言,让自己变得最优秀,却继承那枚大印,肩负起千万子民的责任,将自己的祖国变得更强大,让百姓活得更幸福,是身为一名皇子的荣耀。”
我再次住了嘴,默默地烤着火,默默地看着炭火腾起的热气袅袅上升,迷离着双眼。
我想,他有他的天空要去翱翔,我不能折了他的翅膀。
尽管,他没有这个资格。
“楚楚,我替母后向你道歉,”半晌,金沧月抬起头来看着我,眸底深处的光芒褪去,“我没想到,她那么想要除掉你,临出征前,我与她促膝长谈过一次,她只说你太过于幼稚和单纯,许是自小想要得到什么太过于容易,不懂得怎样去争去斗,说你不适合在宫中生存,也不适合以后担任皇后,你的性子过于善良,将来恐难担重任。可我没想到……那悬崖有多深我是知道的,倘若当时我在西凉,我也会不顾一切地下去找你、救你。”
“我早就不怨她了,”我依旧低埋着头,却是缓缓抬起头看着他,“她也是为你好,想尽一切方法为你铺路,替你选择合适的人选,其实我的性子我也知道,如果不是你派人暗地里保护着我,就如澜王殿下所言,我早就死了不下三回了。不管是孟良娣,还是木晚歌,她们都比我合适坐上皇后的宝座,姨母选的人,都很合适。”
“楚楚,你就那么不想当我的皇后吗?”金沧月的声音仿佛黯淡了几分,“这一次一回宫,我就感觉到了,你的心不在我这里了,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你都用这种可怜的眼光看着我,楚楚,我是太子,太子只需要被人仰望和敬畏,不需要被人怜悯与同情。”
我看着他,我不知道我眼底是怎样的情绪,我只是心底藏了太多的秘密,那些秘密,压得我将要喘不过气来。
如果我是公孙氏的子嗣,他将是我的哥哥,和公孙度一样,是我的一母同胞的哥哥;可如果我不是公孙氏的子嗣,那么我与公孙度之间又算什么?这么些年的点点滴滴,种种难以割舍的兄妹情,就要一笔抹去了吗?
“楚楚,不要这样看着我,”金沧月伸过手来抚住我的脸庞,用手掌挡住了我的眼睛。
我只顾着自己的悲伤,而忽略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恨与怒意,我不知道我这般忧伤、这般怜悯看向他的眼神,会给他造成无比伦比的创伤,而让在很长一段时间后,为了我,而做出了种种。
金沧月在日落时分送我回了栖颜殿,却没能如往日一样将我送进内院里,而是在那殿门口的台阶上与我道别。
日落时一轮红月突现,衬着皑皑茫茫的一片,那薄淡的霞光就落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眸深处,“明天约了公孙度一起喝茶,还是在半岛茶舍的问月轩,我来接你一起去。楚楚,希望这一次,公孙度不会再向本殿挑起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