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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金沧月 半扇灯火一生忆(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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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隐隐地一滞,整个肺腑间,再一次涩涩地堵得难受。

她最需要保护的时候,在她身边的,从来就不是我。

我只记得醒来时,已经身在一辆宽大的马车上,身上敷着清凉的药膏,缠着一层层的布帛,而我的手,被人握在了手心里,那双手温暖而干燥。

是金澜宇,五弟。

他看着我,目光一如的平淡似水,声音一惯的宠辱不惊,“皇兄好好养伤,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包括她吗?

我想问,可眼睛却陡然一热,视线兀地变得模糊。

“臣弟替你解决了穆皇那老头子,两国的邦交,还有待回去后商榷,”金澜宇看着我,依旧握着我的手,可声音却是一凉,“皇兄,那一箭,你明明躲得开去。”

躲得开,可我不想躲,我欠她的,欠她太多,如果那一箭能够给她些许的补偿,我何必要躲。

“这素来不是皇兄的行事风格,何苦要两败俱伤,何苦要将彼此折磨得体无完肤,”金澜宇低叹了一回,“她被她的侍卫救走了,那名侍卫,身手不凡。”

那名侍卫,半年前曾带着她去云台山巅,去过孤月寺。

身体里,好像什么东西轰然崩塌。

我搬出了栖梧殿,只因为那个位子,我已不再留恋。

我替自己卸去了这沉重的枷锁,只因为这一切,原本就不属于我。

我渐渐知道了,很多事情,你越要隐藏,却越是欲盖弥彰;我也渐渐懂得了,上苍给你一样不属于你的东西,必定要收回另一样原本属于你的东西,比如我,比如金澜宇,比如公孙度,比如纤尘,比如荣华与富贵,比如尊严与自由。

知道自己真实身世的时候,我已经七岁了,一直伺奉我的老嬷嬷出宫侍疾,临终前,匆匆进宫求见了我一面,我才知道,她不是真的哑得不能说话,而是为了保守那天大的秘密,吞服了哑药。

她用颤抖的、瘦骨嶙峋的手执了笔画画给我看,两处东西相向的宫殿、两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一场月亮底下人不知鬼不觉的交换……

而那处宫殿,正是凤仪殿。

我在老嬷嬷亡故后派人送去了赏银,可我不敢出宫去祭奠她,我甚至不敢做出任何的出格之举,唯恐被母后看出了异样,被父皇知晓。

我以学国史为借口从太傅手中拿到了当年的行文录,当年的记载里,有百鸟朝凤,有晚霞染红整个天边,有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的我。

可我却知道,那百鸟来朝贺的,是公孙氏的长女,公孙冉。

她是母后的亲生子嗣,而我,只是一个被互换的孩子。

我什么也选择不了,选择不了出身,选择不了父母,甚至选择不了任何东西,我一出生便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锁,那份沉重,常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母后生辰,侍婢笑嘻嘻地来向我讨赏,说“皇后娘娘替太子殿下挑选一名太子妃,相貌真好,像仙女下凡一样,皇后娘娘命奴婢请了来,太子殿下要不要见上一面?是公孙大人家的长女,正是与太子殿下同年同日出生的那一位,真是天作之合呢!”

我一抬手便将手边的杯盏扔到了她的脚下,看着她满脸讨喜的笑意就那么带着畏惧地僵在唇角,甚至畏惧得,忘了跪下来请罪。

我不敢见她,不敢,我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我不能说出来,甚至于不能在脸上、在眼角有任何的表示,我一生都要戴着一个不属于我自己的面具,将所有的秘密,扼杀掉,再掩埋进心底。

可我遇见了她,一个胸无半点城府、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的公孙府三郡主。

可也是我,几乎改变了她的一生。

公孙度曾咬牙切齿地说,“太子殿,如果不是那纸诏书,如果她不进宫,如果她不顶着个太子妃的头衔,她会活得无悠无虑,过得开开心心,而不像现在这样,连笑都不会了!”

九重宫阙,扼杀了她。

父皇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里殡了天,金澜宇找到我的时候,我正披着蓑衣,一个人在寒江里垂钓,整片大地,皑皑茫茫,白得无暇。

金澜宇将一个小紫檀木的匣子放在我的身边,他说,父皇希望将这个,还给孤月寺无痕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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