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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撤回了那三百的将士,给了他们每人一百的士卒,让他们练兵、让百姓休养生息,春天是播种的季节,没有播种,就没有收获,可我却不知道到年下的时候,我又能收获什么?
我只身去了云台山巅,只带了杜衡和崔统领,几匹马,一辆马车,崔统领很熟悉地带着路,车马便在山林间缓缓前行,一如记忆中的那张地图,有密荫遮日的森林,有连绵起伏的山峦,有清澈潺潺的小溪流,也有波涛汹涌的暗河,甚至越往北走,明明的大好春光里,依旧见得到残雪覆盖着的山坡。
我便看着车窗外的残雪想,倘若去年我错过了公孙府的天灾人祸,而乖乖地去了北穆,去参加了穆九凤的成人礼,而后按计划去寻访了云台山巅,那么现在,我会在哪里?在做什么?以什么样的身份?
我不敢去想。
雪山越来越近,人迹也越来越罕见,苍远的天幕下,偶有几只雪鹰的身影掠过。
崔统领站在那满目白雪皑皑的雪山下告诉我,二皇子穆繁星便是在这孤月寺里长大的,他不是穆氏的亲生子嗣,只是穆皇的养子,可却比其他几个皇子都要有出息。
我便知道了,所谓的质子,不过也只是一颗棋子,有用时方为棋子,没有了用处时,便成了弃子。
当我爬上云台山巅的顶峰时,阳光正光芒四丈地照在雪山上,仿佛那光芒就在我的头顶之上,伸手可触,可我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抬着头看去,那五彩光芒深深的刺痛着我的眼。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很轻微的脚步声,雪地被踩得“吱吱”细响,在空****的云台山巅飘**着,有着虚无而飘渺的回响。
我回过头去,一袭僧袍的纤尘便与他的师尊无痕大师并排站在寺门口的台阶上。
“施主不远万里,若是为报恩前来,就不必了,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任何人遇见了,都会伸出援手的,”无痕大师看了眼我身后的二人,打了个声佛号。
“师尊,楚楚这才刚刚爬上山来,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道理,好歹进来喝杯苦茶暖暖身子,”纤尘摇晃着无痕大师的衣袖,撅着嘴。
我微微偏过头去擦拭了着眼角的泪光,便见杜衡已然惊愕得张大着嘴,纤尘的那张脸,已然长得越来越像公孙度,一样的眉梢眼角,一样下颌的弧度,一样笑着时微微上扬的唇角,只不过,没了那一头如瀑布般的头发。
“打扰大师清修了,公孙楚前来,是有一事不明,特意来向大师请教,聆听大师的教诲,”我上前,依寺规行了佛礼。
无痕大师再不言语,只是转身进了孤月寺。
“进来进来,”纤尘笑嘻嘻地想伸手拉我,许是想起我的女子身份,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尴尬地笑了笑,“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怎么找来的,这儿可不大好找,几乎无路可偱,也没几个人知道,你幸好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上两天,师尊可就又要带我下山了。”
我回头示意杜衡跟上来,他却已然蹲在那漫天的雪地里,掩埋着头哭泣着,高大的身躯颤抖着,肩膀耸得厉害。
“这位施主怎么了?”纤尘顺着我的目光瞧过去,自言自语地问道。
“他的一位亲人刚刚离世,长得,几乎与你一模一样,”我强忍着,压抑着心间翻江倒海般的痛楚。
纤尘与我擦肩而去,走至杜衡的面前,便在那雪地上跪了下去,打着佛号,“师尊说,人死去只是肉身离开了而已,他的灵魂其实还在,你若有心,也可以和他感应得到。他的肉身只不过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兴许这个世界于他来讲活得太过于痛苦,所以他选择了离开。施主不应该这样的悲伤,你应该替他高兴,他不用再在这个世界去经历其他的痛苦了。”
杜衡不说话,只是渐渐收了泪,渐渐站起身来,擦拭着眼睛跟了上来,可他的目光,依旧三番两次久久停驻在纤尘的身上。
我想,他定是已然猜测到了什么。
有小寺僧端来了茶水,粗瓷的盏,冒着热气的苦梀茶,入口微苦,却是回味微甘。
“施主是喝不惯这茶么?其实喝习惯了,会觉得好喝的,至少比雪水好喝,师尊常讲,无欲便无所求,无所求便无所谓苦,施主只要想着,这水不过是止渴的东西,不用去想着琼浆玉露,也不用去与之相比较,就会觉得回味甚至是清甜,”纤尘还是看了眼杜衡,劝慰道。
杜衡不说话,只是狂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