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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秦宫02(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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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即转过头来看向姜玉姬,可她平静如水的表情,他找不到任何他想要的答案。

他掀起了车帘,给了车外一路随行的宁奕一个眼神,便在宁奕的欲言又止和诧异的眼神中跳下马车,紧步登上半山里,一眼便看到了隐在半人高的草丛中悠哉悠哉吃草的踏雪,而马的周遭,却没有主人,甚至于,一个多余的人、另一匹多余的马都没有。

可他就笃定,踏雪的主人,那个人,定在这里不远处。

苍穹高远,夜色渐起。

旷野的风刮来,裹挟着与姜玉姬身上似曾相识的气息,阴郁、尘埃、风浊、悲怆、凄迷、彷徨,子婴瞬间便猜到了方才那一闪而过的感觉是真的,那个人,马的主人,果真就在附近。

只不过他猜不到,这个非常时期,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可以跑来这里?

他前行了数步,隐身与一片枯草丛中,从他的角度,他能远远地便看到了山坡下那一片坟茔,和坟茔前陡然出现的一个暗色的身影。

有那么刹那间的恍惚,仿佛就在半刻钟前,就在他透过在风中微扬起的车帘看到姜玉姬时,她似乎也站在相同的位置,甚至于,眼前人有着与她相同的姿态,相同的肩部微微倾斜角度,相同的微微弯曲的手肘。

他就怔怔地往前迈了一步,那份恍惚着的相似感,让他有着一抹的不安,可就在那一瞬间,他听到了一身清啸,那啸声略带几分倦意,他便陡然间止了脚,再次隐身在了枯草丛里。

有风长起,空气中多了几抹尘土混合着枯草碎屑的味道,就那么转眼间,就在那山路的转角处,踏雪一闪而过,带着那个人,远远地消失在了小径的尽头。

子婴依旧有着片刻的恍惚,仿佛脑海里,两个截然不同的,站在坟茔前的身影在不断的交替着,轮换着,从清晰直到渐渐模糊,直到重叠,直到最终,定格成姜玉姬一个人的脸,熟悉的脸,可眼神,却分外陌生。

一如方才在马车里,他见到的那个一脸平静如水、却又与平日里有着几丝不同的姜玉姬。

他便站在暮色四合的草丛里,心里陡然间升起一片焦躁与不安来。

又有马蹄声绝尘而至,带着秦军特有的白铜铠甲的阵阵摩擦声,紧接着两声鹧鸪鸟啼轻响在微暗里,宁奕便出现在那小道上,骑在马,在马背上扭头四下里张望着。

子婴走出草丛的阴影,负了手,低喝了一声。

“主上,”宁奕从马背上跃下,左右扫了一眼,便也紧步登上山坡,声音小而带着一丝的惧意,“王后,似乎并不认同卑职的解释。”

子婴并不理会,只是眯了眯眼,睨了眼那暮色减浓的远远延伸而去的小径,问道,“方才过来时,可有见到什么人?”

宁奕微微一怔,随即回到,“卑职担忧您的安危,一路上只顾着赶路,到也不曾留意,只是经过岔路口时,确有见过一匹马往西而去,可已相去甚远,不甚瞧得清。”

“往西”?子婴反问了一句,微微一笑,“由得他去吧,他自在不了多久。”

宁奕再次微微一怔,如同恍然大悟般,“那厮,竟然是项羽?”

子婴不说话,依旧盯着那一片夜色中渐暗的坟茔。

宁奕顿了顿,瞥了眼子婴的脸色,“主上,他来这里做甚?听说昨夜里酒席散了,刘邦的军臣也安然离营了,他帐下那么多谋士,怎么就……据说刘邦不但赠了几大箱药材,还送上了一枚成色颇好的玉璧以求和,可属下瞧着,他项羽倒不是个钟爱这等雅物的人……不过属下瞧着,那刘邦素来是个猜忌心重的人,这厢项羽一味地大度不较前嫌,他定会再起疑心,两军中人都知道,这刘邦是个什么出身,那项羽又是个什么出身?一个是名将项燕之后,一个祖上籍籍无名。如今一个手握四十万重兵,一个手中的才十万人马,虽同为联军,仰仗怀王,可怀王相待孰轻孰重,也是逃不开众人眼的。不过,这样也好,眼下他们若是彻底闹翻了,联军的事怕是也要彻底决裂,于我军,倒是个好消息,主上,我军可要采取什么对策?……”

子婴如同没有听到般,目光再次扫过那一片坟茔,在宁奕的碎碎念中下山而去。

莲若的坟茔前,丛生的枯草被脚印生生踩出几枚凌乱的印痕来,那石碑上阴刻的名字也已模糊在夜色中,子婴看了一眼,回头对宁奕轻言道,“回宫吧,等战事结束了,记得提醒本殿来给她们修修坟。”

“主上,莲夫人若地下有知,也会……”

“回宫,”子婴淡淡地打断了宁奕的话,转身径自离去,可步出三两步后,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注视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他想他应该记得不错,那个位置,就是方才姜玉姬和项羽都站过的地方,从这个地方看去,坟茔依旧是坟茔、枯草依旧是枯草、天幕依旧低垂、旷野的风依旧肆虐。

似乎,并无特殊之处。

可又似乎,确实有特殊之处。

战马马蹄声轻脆,可路过岔路口时,子婴依旧勒了勒缰绳,高坐在马背上向西看去,可茫茫夜色里,他只看到一条白色的路,无限延伸而去。

他猜到项羽定是被军中亚父责骂出来的,可他却没猜到,此刻的项羽,却早已不再在那条白色的大路之上。

项羽方才堪堪转过方向,便在半道上听到了身后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马蹄声踏碎了暮霭的宁静,杂夹着衣饰铠甲碰撞的一路细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影从岔路口一闪而过,正往坟茔抽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是刚刚前来请姜玉姬回宫的侍卫统领,也正是他,就在半刻钟前,亲自驾马护送了她回宫,可眼下,他却又折了回来。

就为了那一粒遗落的东珠?

更何况,那马车上,尚还有秦王子婴。

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

项羽在微微疑虑后,调转了马头,悄恍地从树林间的小道上跟了过去,许是夜色降临,那马车渐渐驾驶地飞快,四个边角的细碎流苏已然在风中高高扬起,那般轻盈的疾驰,似乎,车内并不曾有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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