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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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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就像一记重拳,击得我头昏眼花、不知所措。只觉得有千万种声音冲进脑海,信服的与质疑的,相互纠缠起来骚弄着我的内心。我只能瞪大了双眼盯着她,妄图目光能穿透面具,从里面找到些端倪。

“不信?”她猛地将脸贴过来,扯下面具。

神啊!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快的速度,并能灵巧地在树上行走了。她竟是个精灵!但却长着矮人才有的唇发,那是堕落和有罪的象征。她咧嘴笑道:“难以置信?按照那群有着极度妄想症的精灵祖先的逻辑,我恐怕应该被定义为卓尔。但我更喜欢矮人的称呼,幸运的弃儿。”

我无法理解她话里那些稀奇古怪的词汇,但更诧异于竟有精灵胆敢背弃神灵而选择被矮人同化。难道她不怕引起神的愤怒,而招致再次的大灾变?我想要站起来质问,却找不到恰当的辩辞。

她挠着毛茸茸的下巴说:“说起来,我还真该好好地感谢大地神灵,它让我被部落的祭司所生。于是,天生不洁的我,若被他人知晓,那她作为祭司的权利就会被剥夺。所以我被遗弃了,但幸运的是不会成为罪民。当然,这只是我恶毒的猜测。也可能我的母亲当真是心软善良的,不愿见到自己的孩子沦为罪民,所以把我远远地送走,甚至不惜把我过继给矮人。然后,她便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奴役起其他沦为罪民的孩子了。”

“不!这都是遵照神的旨意:有罪者,当赎罪。”我大声地辩驳。但往昔的记忆让辩解的言辞苍白而无力,最后竟低不可闻。

可她却放声大笑,那笑声可以惊走树下觅食的野兽。我被她笑得心烦意乱,只想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可以远离这里的一切。我默诵起大地之神的箴言,但头脑里涌现出的却全都是这堕落精灵渎神的话语。我拼命甩头,想甩掉所有对神的亵渎,却反而让它越来越清晰。这种无力感让人恐惧。然而,我只能堵住耳朵,卷曲身体,紧盯着她那张怪异的脸。

我突然发现问题出现在哪里,竟险些被这渎神者**得上当。“该死的骗子!”我跳起来,指着她大骂。“你连自己堕落的唇发都洗脱不掉,却大言不惭地说能洗掉我孩子身上沾染的不洁?”反应过来的我被气得浑身哆嗦,还想不停咒骂下去。她捏住了我的下巴,恶毒的言语一下子被堵在喉咙。

“我只是不愿刮掉这些突显男人味的胡须罢了。”她拍着我的脸说,“而你所谓的不洁,还是先等到能怀上孩子再说吧!你真的以为喝下所谓的井水便会孕育出生命?那只不过是用来中和辐射的营养液。天真的精灵,你被祭司愚弄了。她们才是该死的骗子!”

我想矢口否认,但内心里却极度渴望她说的都是真的。愿大地之神宽恕我吧!我竟会相信这骗人的诡计。然而,这却最接近神曾给我的启示—我诞下的孩子将是预言里最纯洁的精灵。

她停顿了一下,一脸怪笑地说:“你该高兴,精灵!尽管她们骗了你,但至少你不会怀上不洁的孩子。所以你真该好好考虑考虑我们的协议,或者更进一步:我帮你怀上纯洁的小精灵,而你帮我潜入神庙。我想,这对能从里面偷出井水的你来说,不算什么吧?”

潜入神庙!饶是清楚矮人对秘银的极度贪婪,我还是被她疯狂的想法吓了一跳。神庙是每个部落的精神所在,那里不仅有日夜巡逻的守卫,更有神派驻到人间的、法力强大的神仆。除了祭司,其他纯洁的精灵也只有在节日庆典和繁育生命时才被准许进入。而罪民若不是轮值做工,则被禁止入内。那里被加持着神力,任何的不洁或亵渎想要闯入,都将被烧成灰烬。

然而,不管我是嘲讽还是警告,她都不以为然。“没错!”她撇着嘴说,“要是平时,我那一小队的人都得交代在那。但对于之前的遭遇战,我们用了些小技巧,哈,引来了几只**的母兽。虽然折了两个人,但要面对之后狂暴的变异兽群,那十来个精灵恐怕一个也跑不了。就连神仆也得被耗尽能量,成为一堆没用的废铁。所以,今晚的神庙对我们毫无威胁。更何况,我们还得让你怀上生命。想一想,那些曾被赋予生命的精灵除了喝井水外,是不是还定期被招进神庙?这才是关键!受精……呃,生命的秘密都在那里。别犹犹豫豫的,赶紧行动起来。这样在天亮之前,我们还有时间逃跑。不过那时,你有了你纯洁的孩子,而我则有了我需要的东西。两全其美!来吧,我的兄弟!”她紧盯着我,双眸里发出炫异的色彩。

或许是被那色彩迷惑,我本该拒绝,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让她将我拉起。她的话像喷溅出的火苗,将我心里的希望点燃,续而将整个人吞没。所有的寒冷都被驱散。我似乎又听到了神谕:她让我跟着这矮人的继子,虽说她略有亵渎,却能协助我生下预言里的精灵。

我带着她一路疾行,从一棵树上腾挪到另一棵树上。我们快速穿过树叶时发出的簌簌声引得树下的野兽纷纷嚎叫。而她却不时滑到树下,为走散的同伴留下标记。我原以为被矮人同化后的精灵也需要穿戴上厚重的衣服和面具。可她在摘掉面具后,却仍行动无妨。我想不出神的惩罚为什么不会降临到她身上。而她则大笑着说:“这和神无关,我的兄弟。我之所以戴着面具,是因为领导的特立独行只会滋生出特权,这不利于团结。”

我已经开始习惯听她说这些渎神的话,便不再作声,只是低头带路。当我们到达部落边缘时,天空开始下雪。大片大片黑色的雪花飘落下来,触碰到肌肤便转瞬即逝。只有当天边划过闪电,将黑漆漆的世界短暂地点亮时,它们才能被注意到。我们在这里停下,借着闪电的光芒窥视整个部落。

部落的最外围斜埋着几排拒兽栏,锋利的尖角隐藏其间;接下来的一圈陋屋是罪民的居所,都是用从废城里捡来的材料搭建的,有几处还反射着金属的光泽;然后是整齐的圆顶木屋,那里住着纯洁的精灵和年迈的长老;而被这些围在中间的便是神庙。它耸立在那里,被一层淡淡的冷光包着。

或许是之前奔跑的缘故,我有些头晕。恍惚间,那冷光变得闪烁,这让神庙看起来像是在缓缓移动。突然有种难以抑制的绝望从心底滋生,像只蛰伏许久的野兽,舔食尽我身体里每一寸力气。好在头儿掷过件东西,将我从悲观的思绪中拉回—那是我的弯刀。接着,她又从背包里抽出一套绳索,斜挎在肩头。随后,她将一柄短杆火枪插在腋下,歪头冲我笑了笑,说“想想孩子”便大步流星地向部落走去。

是啊,为了孩子!传说中最纯洁的精灵!我紧咬住嘴唇,拾起刀,快速追赶上去。

我们从拒兽栏间几处较大的缝隙钻过,快速翻过罪民们的陋居,在圆顶木屋处也未遇到麻烦,轻轻松松地便来到神庙下。宵禁?我想。然而,这里连一个守卫都没有。或许真和她说的一样,部落里损失惨重。但总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充斥在四周。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头儿一言不发,带着我快速绕过紧闭的大门,围着神庙走了一圈,最后在一处上面有窗户的地方停下。她抬头看了看,随后取下绳索,拿在手里**了两**,便奋力掷了上去。往复几次,绳子才被拴住。在示意我跟上后,她便飞快地爬了上去。

绳子毛糙的表面握起来就像一团火,但我不得不使劲抓紧它,因为每次向上都会让它不停晃动。我俩被冷光拉长的影子也在晃动中变得张牙舞爪,像两只黑色的野兽互相撕咬着在圆顶木屋上翻滚。

很快,我便被她拉进庙里。

和白天的阴暗不同,神庙里充斥着白光,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等到适应光线后,我才发现这里是二楼的回廊。在我们对面的便是月亮井所在的房间。从回廊的一侧可以俯视整个大厅,那里装饰着几件秘银挂件,我的弯刀就曾处在其中。绕过月亮井所在的房间便可通往神庙的顶层。那里是接受神谕的地方,但只有祭司才有权进入。

我们沿着静悄悄的回廊前进,不敢大步急行,就连呼吸都尽可能地省略。生怕一不小心打破这诡异的静谧,便会从某个角落里蹿出一只骇人的怪兽。我的手掌上早已汗水淋淋,有几次差点将弯刀滑掉。忽然,她猛地停下来。我的心也跟着一停,剧烈的跳动险些将其他脏器震碎。地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血迹。她蹲下身,用手指撵了撵血迹,这才让一直紧绷的脸露出笑容。她说:“看来大地之神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原本还担心过于顺利是不是有问题,现在看来是你们祭司受伤不轻,已顾及不了别的了。真幸运,这次还没见到面,就差点干掉祭司。”

我长出了口气,仿佛灵魂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开始跟着她沿房后的走廊快跑。但尽头却是扇铁门,光秃秃地,没有把手或是锁孔。她走过去,在旁边的墙上按了几下,便打开了门。里面只是一间狭小的铁屋。我不敢肯定这是否是陷阱,可她却很自然地走了进去。“快点进来!”她用头示意我说。

我摇头想要拒绝,却被她一把抓了进去。“这只是一部电梯!”她不耐烦地说,并飞快在门框上一按。门无声地关上了。随后,铁屋子晃动了一下,便开始缓缓上升。

伴随着晃动,铁屋子发出低沉的轰鸣。我却觉得仿佛有无数巨石压在胸口,让人稳不住身体,只得沿着墙壁滑坐在地上。这就是被加持的神力?我大声呼唤着神灵,想弥补内心的不安。此时,我的心中又生出一丝疑惑,为何这堕落的精灵会对神力如此熟悉。

“别大惊小怪的。”她叹了口气说:“你被洗脑得太严重了,我的兄弟!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它不过是祭司们用来维持统治状态的工具。什么大灾变、有罪、不洁,全都是世人做的孽,和神有什么关系!”

“收起你的亵渎!你这该死的渎神者!神怎会让你从兽嘴中逃生?”一个尖锐的声音陡然在屋内响起。

是祭司!我跌撞着躲向渎神者身后的角落。

但祭司早已抡起皮鞭抽打过来。“还有你!该被倒吊起来示众的叛徒!”她叫嚷着,“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罪民,哪怕是被骟掉,也剔除不净身上的罪孽。我仁慈地让你们活着,可你却毫无感恩之意,反倒用你肮脏的手来偷窃神的东西!你这卑劣的小偷、渎神的罪人,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只有用你的鲜血和哀号,才能平息神的愤怒。”

“不,这只是神……”我站起来辩解,却发现祭司根本不在这里。可她的咒骂声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就像一串冰凌撩拨着我最柔弱的部位。铁屋子内变得冷酷起来,似乎所有的缝隙处都有风挤进。我开始后悔:祭司被神赐予了我们无法比拟的力量。

而堕落精灵却在大笑。她说:“可悲啊,你们这些女人除了躲在旧世界科技的后面装神弄鬼外,还会做什么?阉割了同族的男人,然后愚弄、奴役他们?”

“闭上你的嘴,渎神者!你们这些用贪婪和暴力毁灭世界的罪人,没资格在我这里说三道四的。”

“毁灭世界?那也好过毁灭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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