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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赋就一篇怀马融03(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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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潋望着他:“看来这棋是下不成了。”

兰王哗的放下了手中棋子:“无妨无妨,明日再续。”

君潋微笑着,没有作答。

兰王便凑到了他身边来,他却别开了眼:“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吧,韩家这下怕是再也起不来了。”

“起不来的也不止他一家。”兰王冷笑。

“是啊。”没料君潋点了点头,“这一回,多少家破人亡。”

兰王心头一震,意识到这还是这么多天来他头一次说这么多话,却不敢深谈,反扯远了去:“也都是自作自受,无须可怜——呵,你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怎的说出话来还是如此妇人之仁?”

君潋回答:“就是曾上过战场,才分外知道性命可贵。”

兰王只得道:“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顿了顿,“倒是你自己,又有谁能信你如此无辜受累,竟还要想着别人?你自己不觉痛么?”看着他毫无起色的腿,心头又是一酸。

“这点痛我还耐得住,你说的,跟你上了那么多次战场,什么没历练出来?”

“可每次却都只让你白白受苦,回来却连句褒奖都得不到。”想起过往,兰王的眼神在暗。

“得到了又怎样?就算封我个大将军,我也不在乎。”君潋笑,“王爷你这样说倒让人奇怪:你究竟是为什么打仗的?难不成为的不是百姓安危,而是让我升官?”

“什么话?”兰王自然不认。

“真话。”君潋回过头来望他,看他悄悄地脸红,逐渐柔和的线条泄露了他的真心,于是笑叹,“难怪人说我是祸水,现在看来,不假。”

兰王拧了眉:“这又是什么人的浑话?”

“这也是真话:远处白骨累累,近处鲜血未涸,哪桩能说与我无干?”

“歪理。”

“只要能说服你,便是道理。”

沉默了会儿,“潋,我们不争这个好不好?”兰王败下阵来。

君潋却也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淡淡一勾唇:“好了,王爷,你快去吧。我先睡会儿。”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兰王不由收紧了双臂,牢牢地环住了怀中人,觉那呼吸清浅,宛若兰芳馥郁,不知怎的,心头却越来越空虚,仿佛那沐浴在灯光下的容颜不知何时便会没入了天际,在下一个雨夜离他而去,在他箍得即使再紧的臂弯里。

当之惟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画面,而他只觉得父王的力道太大,简直是要将先生的身体抱断,于是开口道:“父王,母妃遣人来说了,她那边已经收拾妥了,正等着您一块去长信侯府呢。”

兰王示意他压低声音,又转头望向怀中人,见他呼吸均匀,似已入睡,恍惚还是以往那懒散脾气。

“父王,我陪先生好了。”之惟知他放心不下。

兰王终于小心翼翼地放开了君潋,又嘱咐之惟:“等你先生醒了,别忘了催他喝药,他最近总推说苦,看着他点。”见之惟保证地点了头,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等兰王脚步声渐远,之惟却见榻上的人睁开了眼来。

之惟走了过去,笑道:“先生,喝药了没?”

君潋的目光停在兰王消失的门口,摇首。

之惟便叫人端过了药来,君潋嘴里道:“有劳世子。”手上却没动。

于是端药的下人便又往前了一步,君潋看着那碗药,忽然问道:“你们说这药果真有用?果真能让我行走?”清寒瞳中一片茫然。

从未见过那笑容宛转的人如此显露颓唐,之惟大恸,忙劝慰道:“这是当然,先生的腿伤原本就不重,再喝了太医配的药,自然能恢复得更快。”

“是么?”君潋笑了一下,忽然一扬袖,整碗的药汁便随着翻倒过来,泼了一地。

“先生?!”之惟惊呆。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君潋没有看他,眼波缓缓移回了原处,在微笑自语的时候星光点点,“没用了,已经来不及了,我已再追不上他的脚步了,追不上了……”

之惟顺着他的眼波看去,瞧见目光的尽头,洒了一地的药汁正慢慢的汇成一条溪流,往门口蜿蜒而去——忽然在那一瞬,他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比父王更懂得先生。

可是这又能怎样?命运的棋盘已经布下,棋线纵横间,掌握在手里的是否还是自己的命运?既已无力阻止,只能举手无悔……

不知不觉中待雨初歇,已是五月时节。

历尽波折的会试终于得以复试,半月后又经殿试。圣上钦点一百二十一人为进士,前任三甲里的柳汝成以状元及第。

状元郎的出身很快就天下传遍:柳某乃京城人士,曾求学于杭城君氏书院,是君家现任族长的得意门生、乘龙快婿。之惟却只道他是君潋的妹夫。

朝堂上也渐恢复了常序,罢黜和升迁的波涛不多时便重平复了宦海,沉浮间多少诡谲暗涌,以之惟少年心性也还看不明白。唯知韩冲死后,其子韩雄在兰王的扶持下承袭了爵位。年轻的侯爵资历尚浅,众望难服,韩家自此不得不与兰王合作无间,实力却毕竟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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