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曲罢不知人在否03(第9页)
君潋便又问:“既然如此,那世子请再想想,为什么要把点幽蓝牵扯到你父王身上呢?”
“因为药不是父王拿的,但父王却知道是谁拿的,所以那拿药的人便要先发制人。我说得对吗,先生?”之惟一口气说完,有些惶惑地看着君潋。
如此少年,如此心智!君潋点了点头,又继续拣出棋盘上的棋子,掩饰眸中心中一点怅然,接着道:“那微臣再问世子:这些针对你父王的流言最终是利益了谁?”
之惟想了想:“自然是想扳倒父王的人。”终于恍然,“这么说,拿药的和想扳倒父王的是同一个人咯?”
君潋一笑作答。
之惟哪知他心头所想,只自长出了口气:“好复杂!若不是先生指点,学生早被绕进去了。”
君潋不置可否。
之惟只当他是赞同,后来才知这棋线纵横究竟是谁人布下。
然而当时却只道心头大石落下,顿时轻松许多,很快便又重整旗鼓,与那人在棋盘上纵横捭阖,直到兰王归来。
兰王一进门,却是难得的凝重神色,顾不得之惟在场,便对君潋道:“父皇回宫了。”
“圣上他……?”君潋停了手,抬头望他。
“还没见着。”兰王摇头,“这只是刚传出的消息。但我估摸着大约这两天便会召见我们弟兄几个,很快也就要复朝了。”
“可是……朝中有变?”
兰王点点头,脸上却平静了许多:“是边疆出事了。”
这才将原委一一道来:原来此事还不是直接出在轩龙,而是在相邻的乌桓。那乌桓自上回为兰王大败以后便元气大伤,又兼其王乌骨那都怒极生恙,算来已有年余未敢轻犯。月前,乌骨那都病死,其子乌骨怀金即位。谁料即位未久,其叔乌骨那言便兴兵作乱。新王派军讨之,双方由是交战。一个是血气方刚,一个是沙场老将,棋逢对手,战事很快胶着。这些原本都是他国内务,与人无干,却不料西羌国暗助乌骨那言,如此一来,新王顿落下风,为求扳回局面,竟向轩龙求援,保证若能得助,便誓与本朝化干戈为玉帛,今后永不再犯。
兰王道:“西羌还是那句话:数十年前便与我朝定下了约定,教我们只管放心好了。”
“现在双方是谁拉拢到我朝谁便能得胜,还真都信誓旦旦哪。”君潋微笑。
“信誓旦旦归信誓旦旦,两方却都有意无意的把战火往我国边境方面拉。”兰王冷笑。
“这是在逼迫我们尽快做选择啊。”君潋沉吟道。
兰王显也赞同。
趁二人言语告一段落,听得一头雾水的之惟终于得以发问:“父王,那个西羌是怎么回事啊?它和乌桓有什么关系?”
兰王回答:“西羌位于我国西北,百年前建国时曾以武力一统各游牧部落,乌桓也是其中之一。当年西羌国力强盛时,也曾与我边境摩擦不断。直到我朝先景帝时,大胜之,更致他国国主病死军中。其后新主登基,便与我朝立了和约永不互犯,至此已有数十年。”
君潋插了一言,淡淡笑道:“这倒与如今形势有几分相似。”
听得心上人暗中褒扬,兰王老脸竟是一红,忙掩饰的又说下去:“如今哪比当时?据说当年,先景帝与那西羌新主本是好友,二人甚至还牵扯到了情感纠葛。后来二人各自为帝。最后西羌国主在壮年死于宫变,不久,景帝弃位传闻客死他乡。”不禁一叹:“其中纷扰良多,而今斯人已远,留在世上的只有一言和约与许多传说罢了。”
隐约的,有什么感慨飘忽而至,君潋只笑了笑:“怎样的事情说到底都只当事人自己知道吧。”
兰王便也笑:“说得是。你看这世事变迁,白云苍狗,如今西羌国力已是日下,乌桓虽是名为臣属,实际却早已脱离西羌管制,近年来依仗民风彪悍屡屡犯我边境,西羌也奈何它不得。现在好容易得了机会,西羌怎能不利用乌桓这次内乱重将其纳入掌控呢?”
“是啊。”君潋赞同,“我国和西羌都喜乌桓乱,可这一乱究竟谁能得利,却是难说:如是我国真去襄助那乌骨怀金,他若赢了,则等于让我国间接得罪了西羌,挑起两国干戈,西羌本也虎狼之国,再兼乌桓反复无常,我国胜算堪虑;而如不助,又让其胜之,则乌骨怀金定要心怀怨恨报复过来,一场大战仍是不免。但若是让西羌当真借此机会重掌了乌桓,其国力必然大盛,复兴亦是在望,这岂非更教我国担心?”
“化干戈为玉帛——当年一句承诺真能抵多少用处?”兰王冷冷一哂,“西羌这些年若不是各部落纷争压了这个起来那个,教它自身难保,怕也轮不到乌桓这等跳梁小丑前来骚扰!这些年咱们与乌桓打了大大小小多少场仗?它西羌怎从来没想过趁着乌桓国内空虚前去收管?!年年都只作壁上观。”
二人分析起来,之惟还哪里再插得上嘴,只顾频频点头,其实听懂多少自己也不敢说,忽听君潋问兰王:“王爷,你看这形势。该当如何是好?”
忙敛神细听,却只见兰王挑眉一笑:“看着。可好?”
君潋听了,也是微笑,点了点头。
之惟迷惑,终于兰王看见了他的一脸迷惘,对他笑道:“儿子,观望,你懂吗?”
“看着啊!”之惟脱口而出,又觉答得可笑,心底却在那一瞬明朗起来。还想再问,却见君潋已在看他,手中的棋子幽幽的闪着亮光:“世子,你可知道这朝廷里,谁的棋艺最高吗?”
之惟直觉的看向父王,兰王却摇头,便又看回来。
君潋放下了手中棋子,轻轻一笑:“是皇上。”
棋子拍落坪上,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