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曲罢不知人在否03(第8页)
……与他何干?
只知道:从此以后,便只留了半缕桂香,于记忆中,永远缠绵……
流言本也是与人无干的,但嘴却偏偏爱将它传。
过了立冬,天气乍寒,之惟的心情本已是热的,只因先生的病情已渐渐好了起来,那两个神秘郎中也就走了,除了太医还时常来复诊,君宅里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一下了学,之惟照例总是急着来找君潋,进屋便见他的先生已披上了狐裘,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得像个粽子,一看便知是那个生怕他受风的父王的主意。
果然见君潋正嘟囔抗议着什么,兰王却只作不闻,见他来了,便道:“你来得正好,先陪你先生坐会儿,我过你二伯那里一趟。”
之惟对此已不在意:自君潋病后,父王与成王来往较以前多了许多,猜想是那次成王赶来提醒“宰白鸭”的事,让二人关系亲密了起来。一个是养父,一个是生父,他自不厌见这二人渐成一气。口中答应着:“父王可要早些回来。”心里头却巴不得能与先生多处几个时辰。
于是走到君潋面前去,瞧他还死盯着兰王,知他仍不情愿,便道:“先生,陪我下棋可好?”
“好。”君潋刚答应,兰王却叫了出来:“不行!你身子刚好,不许干那么费力的事。再说了……”忽的自己也忍俊不禁,“你自己瞧瞧,你还能伸得出手来吗?”
君潋也是一笑:“那我便全脱了,你看伸得出不?!”说着,就从那层层包裹中艰难的伸出手来解扣子。
之惟忍笑忍得辛苦,此刻终于笑出声来。
君潋却难得的不笑,拈了枚棋子,静候他开战。
之惟便也收敛了心神,放下一子,又抬头看他。
五载师生,君潋早知他这表情叫作欲言又止,不由莞尔:“世子可是又听说什么了?”
之惟犹豫了下,终于蠕动了唇:“先生,你知道了吗?听说顾大夫在牢里暴卒了。”
预料中的,君潋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
之惟便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先生,这件事你是知道内情的,对吗?他怎会失踪了又回来?又怎会死在牢里?”
“他的确是失踪了又自己回来的,那个胡郎中便是他扮的。”长捷低垂,掩盖了那眸中情绪。
然后等他治好了病,便又将他送回了牢里,最后让他死在了牢里,什么“宰白鸭”、放死囚,也就都一笔勾销了?!之惟在心里道。并非是对那桀骜的大夫有什么好恶,只是……只是先前曾以为,有什么可以……永远洁白。
“世子,世子?”
“恩?”他抬起头,对上他温和的笑:“继续吧。”
于是,又将那棋局铺展。只是心却平静不再。
下着下着,又想起了什么,他又问:“先生,我听说,宫里丢了瓶点幽蓝。”
“我也听说了。怎么,世子觉得……”君潋蓦的抬头,看他,神色有些奇怪。
之惟知道他已猜到了自己下面的话:“不止是我觉得,而且是我听很多人说:那药能让人死得毫无痕迹……就像……就像顾大夫一样。”
君潋拈子在手,久久不语,直到那冰冷石子染上自己体温,才道:“世子是在怀疑微臣和你父王吗?”
“不!不是!”他忙否认,却又更盼着他的否认。
君潋却只冷冷一笑:“我说不是,世子便能信了?就是你能信,别人又能信吗?这样的流言,压根没有拿来询问的必要。”
只听“啪”的一声,之惟手中的白子便掉进了那一团乱局中去。
要怎样说呢?这一番黑白交错:这一流言定是有人不甘心失利地反咬一口,只因他故意将辛默涉案的事借离若透露——辛默乃是裴相的成龙快婿,如要将他牵扯出来,岂不大大损了裴相的脸面?况且秋决已停,“宰白鸭”也就成了空口,如今这微妙朝局,何苦为了这样一个尚无胜算的计划去得罪元老?这一投鼠忌器,双方各退一步,终于成全了他和兰王,能将顾无惜之事顺利解决。但面对这流言,又能怎生辩白?总不能说那点幽蓝其实在自己身上吧。面对学生清澈的眸子,他这作先生的,头一次无话可说。
“先生,这局算了,重来。”之惟低下头去,收拾那意外入局的白子。
“嗯?”他停了手。
君潋望着那纷纭棋盘,将自己的黑子一粒粒的挑出:“流言纷乱并不可怕,有言便有源,抽丝剥茧,朝着这流言的最终利益方向看,便终能找到散播它的人。”
“啪”——之惟手中的白子又一次坠落棋坪。
君潋斜倚坪边,抬睫看他:“不瞒你说,点幽蓝的事实际上早已在庙堂里传开,你父王和我也早有耳闻,可传到民间却是最近的事。世子不妨自己想想,为什么要将点幽蓝的事扩大到民间呢?”
之惟沉吟道:“是为了把局搅得更乱,让人不知道那毒药到底干什么去了,对吧?”
君潋赞赏的微笑:“对,那又会是什么人要这样做呢?”
之惟几乎不假思索:“是真拿了那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