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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曲罢不知人在否(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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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潋笑:“反正哪里都有花,哪里的花也都一样看得。”

“呵!”闻言,顾无惜一笑,却仍是冷清,“无惜却信曾经沧海难为水:错过了的景,就是错过了,怀念也无用,别的也代替不了。那时花开既不能收拾了带走,那无惜便从此不看花了。”

君潋微笑:“吴大夫想必是个专注的人吧?”

顾无惜看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我只道当我在意某件事的时候,其他一切就都是不入眼的了,而一旦有了某种看法,也很难再拧回来。”

君潋静静听着。

“从小家里人就说我固执:就好比我十岁那年,看了前人写的《医林纠错》,我却觉得许多书里写的反而是错的,于是就好似着了魔似的,你想一个小小孩童,整天什么都不顾,只忙着剖了无数的兔子、狗,还有猴子去验证,就差去盗墓了……”顾无惜沉浸在回忆中,难得眉飞色舞,“其实,我是去了乱葬岗的,但中途被家人抓回来了。我家虽是杏林世家,在这上面却也还是小心翼翼——啊,我说这个,你不怕吧?”

“不怕。”

听人应声,他方从流光里跳出,猛然想起面前是谁,他又怎能在他面前说了那么多的“我”?于是,笑容就僵在了脸上,让神仙也似的人物看来越发像个孩子。

“左右无事,闲聊打发时间也未尝不可。”君潋伸手拂去落在膝头的秋叶,“心里的事找个不相干的人说说,总好过一个人背着。不知你怎么想,我是觉得,背久了,终是要累的。”

从何时开始的,他也已一口一个“我”?又或许是一直?顾无惜心头微震,终于选择了继续:“从那以后,家父就说我是‘不疯魔,不成活’。现在想来大概不错:我这个人,那样的事……若是他老人家还在,必定也还是要这样说的,又说不定,早将我打出门去了……”

说着说着,他忽笑出了声来,清澈的眼中头一次流过某种苦涩,更有执着。

一种伤感和沉重透过那笑传到人身上,仿佛时光轮回中过往的倒影,正欲追究时,思路却被一人的大呼小叫给打断——福全不知何时溜走又回来,衣摆里兜了不少桂子,嚷着:“老爷,你看这些够不?要是够了,咱就回吧。”

“你从哪里弄的?”

福全向不远处努嘴:“就在那边,好多人抢呢,说是比别处的都香都多,只怕真是从月亮里落下来的!”

君潋便拾起几朵观看,顾无惜则又恢复了如常清冷,转头看向那边争先恐后的人群,看着看着,忽然脸色微变,竟飞奔了出去。

待君潋这头反应过来,只见顾无惜已在更是不知何时奔出的兰王心腹的帮助下抬回一人:是个老者,脸上憋得青紫,身上也有伤痕,想是在拥挤中受了伤。

顾无惜也不理会兰王心腹不快的神色,只忙着救治。

君潋还是第一次看他给旁人治病,只见他手脚麻利却又从容不迫,杏色衣袖舒卷间,那老者已缓过了气来。

见人苏醒,顾无惜又仔细看了看,方道:“老人家可要小心了。依我看,老人家你胸阳不振、心脉淤阻,实不宜跟着这般拥挤。”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老汉记住了,记住了。”那老者连连称谢,盯着救命恩人端详了好一会儿,才肯离去。

兰王的心腹们这才松了口气,君潋看在眼中,升起丝讶异,口中却只道:“吴大夫妙手仁心,今日可算见识了。若是有酒,便当为此敬大夫一杯。”

救人以后,顾无惜心情明显好转,也不谦虚,走过来从福全怀中捧起把方才还不屑一顾的桂子,居然笑道:“说起酒来,这个就最好!好香!”

“你是说桂花酿?好提议!”君潋也凑上前来,顾无惜便将那捧桂子送到他鼻边,清香如星火,似倦似燃……

“顾大夫!”却听有人相唤。

“啊。”顾无惜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只见刚才那老者竟去而复返,身边还有他老伴。

那老太太走上前来,瞅瞅他:“顾大夫,果然是你!我家老头子老眼昏花的,他居然不敢认你,非要拉我来看看!我就说嘛,除了医仙你,谁还能有这样的医术?!”

她还要絮叨,却被人打断:“你认错人了!”她凝神瞧去,见是几个轩昂的青年,冷眼相对,将她的“顾大夫”和一白衣男子围在中间。

“不会的,老太婆我虽六十二了,记性却不差!以前在无锡的时候,顾大夫救过我儿子的命呢!你说是不是啊,顾大夫?”

却不料——“不,我不是。老人家,你们的确认错人了。”

“顾大夫,你……”她还要絮叨,却被她老头子给拉住:“别说了,别说了,没瞧见那么多人?顾大夫说不是,就不是……”一面说着,一面就将人匆匆拉走了。

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回去,顾无惜舒了口气,一转眸却撞上一双清艳的瞳,波光流转中教人暗自心惊,然那瞳的主人却只说了一句:“咱们回去吧,吴大夫。”

他却不由手一松,一捧残香便撒了一地。

结束了科场之事,轻舟甫踏归程。

船舱中,幽香缭绕,顾无惜移开搭脉的手:“最近可有任何不适?”

君潋摇头。

顾无惜有些疑惑的蹙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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