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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赋就一篇怀马融03(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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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赋就一篇怀马融03

兰王丢下了一句:“明白就好,你好自为之。”便带着之惟走出了牢门。

不知怎的,之惟总认为方才的一切都是场幻觉:走道深深,步履沉沉,四周生了锈的铁弥漫出发了霉的湿,人生的惨烈悲茫都禁锢在这方寸之地。他想不通父王是哪里来的如此从容不迫,连他都只要一想到先生也正陷身如是,都喉口一阵阵堵闷,急着想要逃离,更何况父王。

正赶着往外走,却见兰王忽然停下了脚步,在一间牢房的门口站定。

他不解,忙跟着往那牢房里看去,只见那是间较大的牢房,里面乱七八糟地关了十来个人,不知名的恶臭侵入鼻腔,混着浓烈的血腥。定睛再看,只见一人躺在地上,大约是刚受过刑,满身的血迹,看到这里,之惟心弦已被绷疼,侧身看父王,见那一直冷然的眸子里终于也有什么在摇曳,却更有什么教他仍坚持着要看下去。

之惟握紧了拳头,好不容易也将目光移回牢中,只见那伤者身边坐着一人,一望便与周围的囚犯气质迥异。那伤者显然已是昏迷了过去,却见那人不慌不忙,几针下去,很快便让人醒转过来。

“你先别动。”那声音听来很年轻,“我给你把腿接上,你忍着点疼。”说着,又招呼其他的囚犯道,“你给我帮个忙,我拉这头,你在那边——哎!你出点力啊,亏你是山大王出身,怎的还不如我?”

“顾大夫,你是医仙,我哪儿能跟你比?”帮忙的那人哼哼。

“这是力气活儿……跟什么医仙不医仙的没关系……”那“顾大夫”看来也有些吃力,边答边喘,“你可真得用点力啊,呼……要是对错了,你家二当家的可就真瘸了!”

“行!我出力还不行?”

黑暗中,于他们的手法看不真切,只见二人扯着那伤者的腿半天,终于那“顾大夫”吁了口气:“行了行了,复上了。你放手吧。”

“呼……可累死老子了。”那“山大王”跌坐一边。

连之惟看着也觉耗力,却见那“顾大夫”片刻未歇,便又埋首忙碌起来。

正巧狱卒走了过来,一见二人便嚷嚷:“你们他妈的怎么还没走?牢里好玩是不是?要不要自己进去试试?”

之惟见父王暗暗收紧了十指,脸上却一点也看不出不快,反而很客气:“请问,这里头可是关了个大夫?”

“不错!”狱卒回答。

“那这位大夫是什么来历?”

“你他妈的怎么那么爱打听?!”

“我想知道。”兰王微微挑了眉,朝他冷冷一瞥。

那狱卒不知怎的忽觉身上一寒,说话立时规矩了许多:“他叫顾无惜,据说还挺出名,叫作什么‘医仙’来着。”

“顾无惜?”兰王沉吟,“那他犯了什么事?”

“杀人,还是个大肚婆……”狱卒神色暧昧起来,还要再说下去。

兰王却已不再理睬,只淡淡地扫了眼牢内,便拉了之惟走了出去。

留下那狱卒站在原地喃喃自语:“怪了,好大的气势……”

出得囹圄,已是夜半无人,满街只余缈缈雨声。

之惟猛吸了两口,觉那空气沁人心脾,氤氲的水气弥漫了彼此周身,抬眼望油纸伞下父王的脸,刚硬的轮廓略有丝模糊,让那俊美的五官看来竟有种不可思议的柔软。

“想问什么吗?”他的声音很低,也很清,许是这春夜的雨当真能洗涤了某些压抑和惨淡。

“父王,你真的要救那个阿贵?”直觉的,他对此怀疑。

“都已经关在死牢里了,我怎救?”兰王不由笑了,解释道,“他在出逃的路上与人斗殴,把人给打死了。这可是铁板上钉钉的死罪。”

“那……他的家人呢?”

“就更谈不上什么救不救了。”兰王敛了笑容,“他们都已死了。”

之惟吃了一惊。

只听兰王道:“若不是前些天他家出了灭门惨案,我又哪能注意得到他这小小仆从?”

一滴冰雨吹进了领口里,之惟不由缩了缩脖子,兰王便将他更朝伞下拢了拢,道:“其实父王我一直都在暗中调查着科场的事,正苦无头绪之际,恰是这件灭门案给带来了突破口:这个案子来得太巧,做得也太干净,难免不教人生疑。我着人一查,果真查到了阿贵此人。而他既是卧底,手里便必定掌握着科场案的机密,不然不会有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此时狠心到杀他全家灭口。而这也提醒了我,一定要赶在那些人前头找到他。而这阿贵也的确很聪明,竟然会想到故意犯事,藏身到大牢里。”

但之惟不解:“既然这是他自己故意安排的,他又怎会真将人打死?刚才他还喊冤呢。”

“因为他打死的本就是个死人。”

“父王,你怎知道?”之惟刚问出口,就意识到了什么。

兰王轻笑出声:“傻孩子,我怎会不知道?”

原来父王早已得悉了他的打算,索性将计就计地控制了他——阿贵大概怎样也不会想到,正是他的自作聪明将己推上了绝路,而旁人只需顺水推舟。之惟心头一动,奇怪竟会是释然多于惊惧,轻松大于感慨——莫非也是这春雨之故?眼看那春泥深处,经此一夜濡润,明朝又必见新绿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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