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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清和冷月到帘栊(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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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惟见那女人被人拎着头发,满脸是血,正吃力的抬眼望他,心道不妙。

果然那为首的官差也拎起了他来,给了他屁股一脚:“带我们去找你主子!”多半已将小厮打扮的之惟当成了那人的跟班。

之惟刚想说“不知道”,那刀便又架了上来,他又疼又恼,正要抵抗,却听楼下清寒一声:“放了那孩子!”一道白影绝世独立,如瘦月孤花,眷念安宁。

不用说这是谁,之惟眼眶一热,心里却道:这下更完蛋。

当之惟来到胭脂楼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君潋正身临一方密境:卵石铺成的小径缓缓延伸,直通向月亮门后的院落,院落四周是曼妙曲折的抄手回廊,回廊中央环拱着一座假山,假山之上有苔鲜青翠,蔓延至山下衬托起几株盛放的蝴蝶兰,明亮的颜色,雅到极,又艳到极。山后的正屋幔帐轻垂,风铃挂檐,一阵风吹来,铃声清脆,轻纱曼舞,仿佛一帘幽梦,惹人无限遐思。

君潋本没想到如此容易便能身入此地,既没花什么钱,也没费什么口舌,似乎那老鸨并不在意他衣着平凡,钱财不多,只是提醒了他句:离若姑娘已有客。一见他坚持,她反而笑了,立刻就让人带了他进来。教他不禁暗自琢磨:看来,这离若姑娘平日里见的奇人倒是不少,又或许她本身就是个奇人?

这样想来,便对这一路景致无甚惊异,继续向幽深处探去,刚到门口,欲进不进之际,一阵香风便扑面而来,摇曳的幔帐轻易地覆上了他脸,粉色的轻雾那边,一道窈窕身影隐约能见,待他伸手拨开面前阻碍,一打照面,帐里帐外的人竟都有片刻的失神——

他为这样的明艳世所罕有:碧绿的衣衫衬托着烟波玉般的粉颊,好似一轮明月正挂碧柳梢头。长睫若羽,媚眼如丝,灵动婉转有如飞花朝雾。如云的秀发低垂至腰际,流泉下的人儿香肩半裸,酥胸半露,满身的慵懒,仿佛春睡海棠。

她为这样的清华人间难寻:可曾见过这样的一身洁白?洁如野云自在,静如与天地一体,仿佛能与万事万物相溶相和,又好像更能让那一切升华成高贵。

君潋感到自己的脸隐隐有一点烫。

倒是对面那女子先开了口:“公子是……”明眸顾盼流转,已将他全身打量个遍。

他定了神:“姑娘可是离若小姐?”

“正是。”依旧不解地瞧他。

他微笑:“姑娘既不识得在下,又何来往日之约?”

离若反应过来,也笑了:“兴许是前世缘结,今生相解呢?”

他笑:“姑娘好口才。”

她也笑:“公子好风采。”

这样,离若便将他让进了屋来,只见一重珠帘隔绝内外二室,珠帘之外靠墙而立一花梨木架,架上置一鸡血美人瓶,瓶内几朵带露山茶,真难为是如何采得。离若自倚了张美人靠,半坐半躺的笑着:“君公子怕不是来寻欢的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

“有求于我?”她媚笑。

“有事求教。”他点头。

“知道你想问什么。”她笑得像个孩子,明媚到极致,反归了天真,“可我答应过别人,不能说真话呀。”

他淡淡而笑:“这个无妨,我可以告诉姑娘我猜到的,姑娘不妨用假话答我。”

“呵?这个有趣。”她眼睛亮了,“君公子请说。”

“你我既素不相识,姑娘又为何硬要跟在下扯上关系呢?”

“果然是要问这个。不过,你这可是在问话了。”

“姑娘可以说谎。”

离若笑得比那山茶还美:“我好奇呀,想我是堂堂的花魁,却不是京师的第一美人,而那第一美人……”她故意拿眼瞄他,“竟还是个男人!你说我生气不生气又好不好奇?我当然想找真人来瞧瞧——这不,我略施小计,你便自己送上了门?”对面的男子没立即说话,眼波却依旧平和得很,叫她一点也猜不透。

过了会儿,那边才笑了:“我试着猜猜看,姑娘的意思是说:请姑娘办事的乃是个女子。”

“哦?”

“只有女子才能明白女子的心思,能够使出这样的激将法来——姑娘怕不是那么容易请得动的。”

“可男人给的钱多。”她咯咯娇笑。

“姑娘那么在乎钱?”

“不在乎钱在乎什么?东风恶,世情薄,世上什么靠得住?终归是元宝最牢靠。”没想到这么快就带了半份真,忙转过了话题去:“我这次该说公子猜对了,还是猜错了?”

“随姑娘喜欢,我已经得到答案了。”君潋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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