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248章 吴家傩戏之法器(第2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你们带来了钟声的消息。”长老说,“我们等这一天,等了整整十代人。”

当夜,山民举行“开口祭”。每人点燃一支蜡烛,围坐成同心圆,依次说出自己的名字??不是户籍册上的编号,而是母亲取的乳名、祖母讲古时赋予的称号、或是某次风雨后自己为自己起的名字。

轮到阿芽时,全场寂静。

她站起身,望着漫天星斗,轻声道:“我叫阿芽。我不是谁的工具,不是谁的祭品,也不是沉默的代价。我是那个听见钟声的人,也是那个愿意继续敲钟的人。”

话音落下,群山回应般响起一阵低鸣,仿佛地脉深处仍有余音未散。紧接着,远处峰顶忽然亮起一点金光,继而扩散成一片光海??那是其他村落同步进行仪式的信号。

小归站在她身旁,忽然笑了:“你说得对,只要不停下,声音就会一直走。”

几天后,他们受邀进入山中秘洞。据传此处藏有上古巫族遗留的“音龛”,内封三千种失传方言。洞口窄小,仅容一人匍匐而入。壁上刻满螺旋状符文,触之即发热,耳边会响起远古人语的残响。

深入百步后,豁然开朗。洞顶垂下无数晶石,每一颗都包裹着一团朦胧光影,宛如凝固的叹息。长老解释:“这是‘语魂’,每个光团里都住着一种濒死的语言。它们还在等,等一个能听懂的人。”

阿芽走近最近的一颗晶石,掌心印记微微发烫。她将手贴上去,闭目凝神。片刻后,一段奇异旋律自石中流出,古老而温柔,讲述着一场春天的迁徙、一对恋人隔着山谷对唱、以及一棵树如何用根须写下遗言。

“这是‘苔语’。”长老感慨,“最后一位使用者死于一百二十年前。我们以为它已经断了。”

“没有。”阿芽摇头,“它只是睡着了。”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竹哨,那是小归用山中老竹亲手所制。她深吸一口气,模仿刚才听到的旋律吹奏起来。起初生涩,渐渐流畅。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那颗晶石猛然爆裂,光点四散,化作一群萤火虫般的存在,飞向洞穴深处。

其余晶石随之震动,一颗接一颗亮起,仿佛苏醒的星辰。整个音龛开始共鸣,形成一曲浩瀚交响,既有婴儿啼哭,也有老人低语,有战鼓轰鸣,也有情歌呢喃。

小归热泪盈眶:“这是……天下所有被遗忘的声音。”

他们在洞中停留了七日,每日吹哨、吟唱、记录。离开时,带走了三百页拓印的符文卷轴,以及一颗尚未完全熄灭的语魂晶核??它会在适当的时候,再次点燃某种即将消亡的语言。

旅途仍在继续。他们听说西域沙漠深处出现了一座移动的“语泉亭”,由商队轮流建造,供旅人在石碑上刻下心愿或忏悔。有人写下“我偷过同伴的水囊”,有人刻下“我想回家”,还有人只画了一个笑脸。奇怪的是,每当有人真诚书写,亭边沙地便会涌出清泉,甘甜可饮。

更有传闻称,北境戍边将士已将家乡童谣编入巡逻口令。夜间换岗时,士兵们不再喊“甲乙丙丁”,而是轮流吟诵儿时母亲教的短歌。上级军官非但未加制止,反而悄悄加入其中。某夜大雪封关,全营齐声合唱一首关于柳絮与归雁的民谣,歌声穿透风雪,竟引来一群候鸟提前南迁??它们盘旋于城墙之上,久久不愿离去。

这一切,都被默默记录在新版《民声志》中。不同于旧版被封存的命运,这部新典籍由各地百姓自愿供稿,经听语使整理后公开刊印。第一卷封面题词出自阿芽之手,仅四个字:**我还活着**。

而在帝都,曾经森严的静音司大院如今成了“言学院”。昔日执刑的长老们化身讲师,教授年轻人如何聆听沉默背后的声音。课堂上最常问的问题是:“如果你今天可以说任何话而不受罚,你会说什么?”

答案千奇百怪:有人想告诉父亲“我不怕黑了”,有人想对逝去的妹妹说“我一直记得你最喜欢的花”,还有人只想大声喊一句:“我讨厌吃苦瓜!”

笑声在教室里回荡,像春天解冻的溪流。

这一年冬天格外温暖。没有冰雪封锁山路,也没有寒风割裂喉咙。除夕之夜,全国多地自发举行“守岁言会”,家家户户围炉夜话,讲述一年中最想说却一直没机会说的话。某些偏远村落甚至恢复了“除夕焚谎”习俗??将过去一年被迫说的假话写在纸上,投入火中烧尽,祈愿新年能多说一句真话。

阿芽和小归回到渔村时,正值元宵。海面漂着成千上万盏河灯,每一盏都写着一句话。有的稚嫩,有的沧桑,有的充满希望,有的满是遗憾。但他们共同指向同一个方向:前方。

一个小女孩跑过来,拉着阿芽的衣角:“姐姐,你能帮我把灯放出去吗?我还不会写字,但我让妈妈替我写了话。”

阿芽接过那盏小小的莲花灯,低头看去。纸上墨迹未干,写着:“**我想长大以后,做一个会讲故事的人。**”

她笑着将灯放入水中,轻轻一推。

灯火随波逐流,汇入浩瀚光河。

小归站在她身边,忽然问道:“你说,我们这一路,真的改变了什么吗?”

阿芽望着远方,海天相接处,一轮朝阳正缓缓升起。

“改变从来不是一瞬间的事。”她说,“就像种子破土之前,要在黑暗里伸展很久。但我们听见了第一声裂响,看到了第一缕光。这就够了。”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毕竟,现在连风都在学着说话了。”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