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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9 进授左补阙(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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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殿内哗然。

紧接着,又有数名言官附议,声浪渐高。

张岱深吸一口气,稳步出列,双手捧疏,朗声道:“臣协律郎张岱,亦有本奏。”

众人侧目。协律郎?那个管音乐的?竟也敢在此时发声?

天子微微抬眼:“准奏。”

“臣闻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而祀与戎之所赖,乃财用充足。蒲州盐池,天下利源之一,历年课税盈亏,关乎军国大计。今既有疑议,若置之不理,则是非不明,人心浮动;若大举追责,则株连过广,动摇根本。故臣恳请陛下,遣一清正大臣,持节巡按,仅核账目、不涉人事,务求事实清楚,而后从容裁断。如此,既彰天宪之公,亦存朝廷之体。”

殿内一时寂静。

天子沉默良久,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张岱身上:“张岱?可是范阳张允之孙?”

“正是。”

“你祖父曾任京兆少尹,执法严明,朕记得。”天子缓缓道,“你今日所言,不激不躁,颇具乃祖之风。”

张岱伏地:“臣不敢当。”

“好。”天子点头,“所奏可行。着大理寺少卿崔?为巡按使,即日赴蒲州,核查开元十年以来盐池收支明细。其余官员,不得干扰。”

旨意既下,百官俯首。

退朝后,张岱独自走出宫门,阳光刺目。他尚未站稳,便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竟是李林甫。

这位新任权臣笑意温煦:“张兄方才一语定乾坤,佩服佩服。若非你及时建言‘仅核账目、不涉人事’,今日怕是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张岱勉强一笑:“李某过奖了,卑职不过尽言官之责。”

“尽责?”李林甫靠近一步,声音压低,“可你知道吗?昨夜惠妃派人送信给我,劝我支持彻查,许诺若能扳倒太子,将来自有厚报。我回她说:‘盐事可查,储位不可动。’今日你在殿上那番话,恰好替我说了想说而不能说的话。”

张岱心头一凛。原来李林甫也不愿轻易站队。

“张某只是希望,大唐的乐章,不要变成杀伐之音。”他轻声道。

李林甫闻言一怔,随即大笑:“妙啊!协律郎果然懂音律。那你可知,一首曲子最难之处不在高潮,而在转调?稍有不慎,便乱了宫商。而我现在,正处在转调之时。”

言罢拱手而去。

张岱立于阶前,望着李林甫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场风暴远未结束。崔?虽为清流,但能否顶住压力查明真相?金静学是否真的会就此隐退?惠妃会不会另施手段?而李林甫,这位表面温和、实则深不可测的新贵,他又将在哪一刻亮出獠牙?

回到官署,张岱打开抽屉,取出一张乐谱草稿。那是他正在修订的《破阵乐》新篇。原曲雄壮激烈,象征太宗征伐天下之威。但他总觉得其中一段徵音过高,杀气太盛,不符合当今“偃武修文”的国策。这几日,他一直在思索如何调整旋律,使之刚柔并济、威而不暴。

此刻,他提笔蘸墨,在谱上轻轻改动几处音符,将原本直冲云霄的徵音降下半律,加入一段羽调过渡,如同江河入海,汹涌之后归于平静。

他望着改好的乐章,喃喃自语:“治国如作乐,太过刚猛则伤民,太过柔弱则失威。唯有节制,方能长久。”

忽听门外脚步声急促,一名小吏奔入:“张大人!急报!蒲州急递??金静学昨夜离京途中,在华阴驿站突发急病,昏迷不醒,现已送往当地医馆救治!”

张岱霍然起身。

金静学病了?是在装病避祸,还是真的遭人暗算?若是后者……那下手之人,绝不会只想让他躺下,而是想让他永远闭嘴。

他抓起外袍,沉声下令:“备马。我要去一趟华阴。”

小吏愕然:“您要去探病?可您与他非亲非故……”

“我不是去看病人。”张岱眼神冷峻,“我是去听一首还没唱完的歌。只要他还活着,那首关于权力、金钱与背叛的歌,就不会终止。”

风再次吹进廊下,卷起案上的乐谱一角。那页纸上,赫然写着一行小字批注:

“宫商有度,天下有序;音乱则政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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