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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明亡清兴 被忽略的皇太极(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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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元年,明朝对察哈尔部西迁没有做出任何干预,纵容漠南蒙古内乱,逼迫原本游牧在蓟北到宣府外的喀喇沁部倒向后金一方,至此皇太极已经成功手撕了明朝的包围网,没了蒙古和朝鲜的两翼夹攻,孙承宗、袁崇焕等人惨淡经营的关宁防线的意义就大大降低了。

因为有了喀喇沁当带路党,在崇祯二年,皇太极不想再强攻关宁防线,而是绕过辽西走廊,从蓟北边墙入塞。根据记载,当皇太极行军到蒙古,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时,遭到了多位旗主劝阻,要求赶紧退兵回家。

因为这就是一场军事豪赌,八旗军擅长野战,不擅攻坚,如果他们打入明朝内地,不能迅速攻克城池获得补给,而是陷入耗时长久的围城战,那么千里奔袭的后金军一旦被内地的大股明军合围,他们只会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可当时后金经济困难,皇太极选择力排众议,决定绕道蒙古,进行这场无补给、无后勤、无退路的千里奔袭,试图用这种赌博的军事冒险来打破明朝的战略封锁,为新生的后金政权挣一条活路。

皇太极从喜峰口破入蓟镇后,没有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从蓟州城南潜跃而过,直插明朝的首都北京。他的这一疯狂举动直接打破了袁崇焕想在蓟州防线拦截住后金的希望,虽然在北京城下的广渠门之战中,皇太极的八旗军失利,但他并没有像当年瓦剌也先一样进退失据,而是审时度势,充分发挥八旗铁骑机动性强的特长,迅速洗劫了北京周边粮食、物资,掠夺数十万人口,一举解决了他登基之初的经济困难,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己巳之变”。

在这一战中,八旗军本来没有具体的战略规划,因为没人知道进入明朝境内后会遇到什么状况,故而只能是打到哪,再根据形势决定下一步该干什么。而皇太极在整场战役中,每次都可以根据当前形势作出最有利的决策,且处处料人先机,将袁崇焕牵着鼻子走,更是把崇祯皇帝耍得团团转。其实平心而论,在明末清初之际,袁崇焕、毛文龙、洪承畴等人俱为一时人杰,可在皇太极的面前,也只能是黯然失色。

“己巳之变”后,明朝精心布置的三方封锁和关宁防线战略宣告失败,皇太极开始用起了当年成吉思汗打金国的“伐大树”策略,算上这次入关,皇太极一生共有五次掳掠中原,将明朝北方的经济基础搅得一团糟。同时,皇太极通过抓走明朝内地的能工巧匠,以及吸收耿仲明、尚可喜、孔有德等三顺王所带来的军事科技,将原本只擅长骑兵的八旗逐步改造成了一支可以步、骑、炮协同作战的复合型军团。

还有一个关键之处,就是我们刚才讲过的,皇太极是通过固山额真大会被推举上汗位的,因为那时的后金还保留了大量部落血亲模式的遗风,所以在他统治之初,诸固山额真都对他有制约之权。比如皇太极坐在汗位上,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等三大贝勒也要一起南坐,当其他贝勒给他磕头的时候,皇太极还得给人家磕回去,大汗的号令八旗贵族都有权利拒绝执行,作为君主,早期的皇太极其实很难做到乾纲独断。

可正是通过“己巳之变”的胜利,皇太极在八旗各军中取得了至高无上的威望。他趁热打铁,解除了阿敏和莽古尔泰的权势,精明的代善见此状况也果断交权,到了皇太极称帝之时,他设立了议政王大臣会议制,全面稀释了各大贝勒手中的权力,并仿效明朝设立六部,在辖区内开科举取士,终于将名为后金的部落汗国打造成了一个封建集权的大清帝国。

公元1640年,是英国资产阶级革命的开始,而在遥远的东方,一场决定中国历史走向的大战即将打响。

这一年,是明朝崇祯十三年,也是清朝崇德五年。这一年清军兵围锦州,目的不是攻占,而是围点打援,坐等明军前来营救,再吃掉明军的救援部队。

这是自宁锦之战后,皇太极琢磨出来对付“关宁防线”的新打法,再配合清军入塞,这无疑是一种极为高明的战术,它从不拘泥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以充分消灭明军的有生力量、消耗明朝的国家资源为目标,慢慢地掏空敌人,渐渐地壮大自己,十几年来,这两招几乎回回得手,屡试不爽。

现在很多人讨论袁崇焕与毛文龙的是非对错,但在我看来,自皇太极击破朝鲜,毛文龙的牵制之力就已经失去,东江防线名存实亡。再等到清军西征察哈尔、收服喀喇沁后,连孙承宗、袁崇焕营建的关宁防线都已然失去意义。这时,明廷最有利的对策是赶紧收缩兵力到山海关一线,毕竟,你家的窗口都被小偷凿了个大洞,你不去修补窗户,而是继续死盯在大门口,你家不被盗谁被盗?

还有很多人津津乐道,认为“关宁防线”一直到明朝灭亡都没有被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完全攻破。但是,明朝的存亡看的是北京有没有守住,而不是宁远和锦州有没有守住,人家皇太极的八旗劲旅都打到北京三环外了,你关宁防线再稳固,又有什么意义?

但明朝君臣就死脑筋地一直固守辽西走廊,不懂得以空间换时间的道理,结果被皇太极用围点打援的战术一次次消磨掉有生力量,如大凌河之战,明军就被团灭过一次,崇祯皇帝还不长记性,继续死守锦州,于是就发生了决定明清国运的松锦之战。

1640年,多尔衮以4万军围住了锦州城,锦州守将祖大寿龟缩不出,明军蓟辽督师洪承畴率领5万明军试图解开锦州之围。

不过,洪承畴没蠢到一头栽进敌方包围圈,而是稳扎稳打,将防线逐步推进到了松山一带,这期间几次小规模战役,明军都表现出色,一度将多尔衮打得焦头烂额,好几次都萌生退意,以致皇太极不得不数度增兵来维持前线局面。

可以说,在松锦之战的前期,明朝吸取了之前战争中瞎指挥的教训,全面放权给洪承畴,让他去谋划这场战役,并拿出了当时明朝仅剩的资源来满足前线明军的需求。而这样做的结果也显而易见,洪承畴以松山为支点,和锦州遥相呼应,但凡抓住机会就立即推进防线,一步步将清军压出战场,而在杏山、黄土岭两次战役中,明军在野地浪战上丝毫不怵清军,双方打得有声有色,尤其在杏山,多尔衮第一次发现八旗的骑兵居然对明军不好使了,只能修书一封向皇太极求援增兵。

双方战争打了一年,互有胜负,洪承畴和多尔衮心里都没底,于是开始向各自朝廷请搬救兵。

洪承畴上奏明廷,希望可以调集客军,崇祯立刻应允召集天下兵马赶赴辽西,这次,明朝的九边精锐全部上阵,八镇总兵全部到齐,明军账面上有了十三万的兵力。如果当年明朝在萨尔浒时直接上这个力度,努尔哈赤坟头草都三丈高了,哪还有后面那些事儿?而皇太极这边见围困锦州吃力,也开始发全国之兵力,要求十五岁以上满蒙男子强制参军,此次清军的总兵力说法多样,但就这个状况,怎么也有十几万人了。可以说,当时明清双方阵营里所有能打的头面人物全都出场了,这场松锦之战,也从最初的普通战役,逐渐演变成了明清双方赌上国运的战略性总决战。

在双方的主力都到场以后,战争再次处于胶着状态,双方拉锯在松山一线,这时谁先出手谁就被动,洪承畴和多尔衮都是杰出的军事家,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故而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这样就变成了双方在战场上互拼消耗。

清朝方面没粮了,皇太极就强令朝鲜为清军提供军粮援助,给前线的清军续了一波。而明朝方面因为此前皇太极打烂了北方经济,再加上又有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起义,内地早已千疮百孔,于是率先顶不住了。

明朝的兵部开始多次催促洪承畴赶紧与清军决战,洪承畴老成持重,不肯轻易出击,还想继续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可兵部尚书陈新甲专门派了一个叫张若麟的监军督促洪承畴出战,造成前线明军“但知有张兵部,不知有洪总督”的状况,这下洪承畴不得不把主力调到松山、锦州一线,准备和清军决战,试图毕其功于一役。

松山在辽西走廊的北端,东面地形开阔,洪承畴在这里列阵,就造成了头重脚轻的缺陷,背部有了一处隐晦的破绽。不过也正因隐晦,洪承畴没有注意到,多尔衮也没能看出来,双方还在松山继续拉锯,战场形势旗鼓相当,究竟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1641年八月,皇太极不顾流鼻血,亲自到达了松山戚家堡,他登高望远看了大半天,猛然发现明军大阵的这一处破绽,顿时喜出望外,史书上对这一段描写的十分传神:

(皇太极)横窥洪阵久之,见大众集前,后队颇弱,猛省曰:“此阵有前权而无后守,可破也。”

国运之战,胜负已定。

清军绕过松山,横截杏山,焚毁了明军囤放粮草的笔架山,消息传到洪承畴阵营,顷刻间明军军心大乱。

因为这一战明军集合的是关宁军和九边的地方军,这些军队平时互不相属,如今只是被一纸命令黏合在了一起,故而在军中各有山头。洪承畴希望能四平八稳地步步推进,就是基于这种考虑。因为像这种临时拼凑的军队,可以打大仗,但打不了硬仗。

如果明军稳住阵营,各军尚能精诚合作,可如今粮道被切,各路大军都害怕队友拿自己当炮灰,既然如此,与其等着被友军卖,倒不如自己先卖友军。洪承畴本来还想孤注一掷,趁着粮秣未尽全军压上,可大同总兵率先跑路,其他边军有样学样,明军兵败如山倒,本来还可堪一战的十几万大军,就这样在猜忌和怀疑中自我崩溃掉了,散乱的明军被清军一茬一茬地收割,洪承畴也沦为俘虏,最终剃发降清。

经此一役,明朝元气大伤,九边精锐损失殆尽,而关内的闯王李自成抓住这个时机崛起,带领他的农民军纵横中原,并在柿园之役中打败了明朝最后一支生力军——孙传庭军团,随后进驻西安,登基称帝,建立大顺王朝。

比较遗憾的是,皇太极终究还是未能等到他亲率清军入关的那天,倘若上天再给他十年的时间,我有理由相信,他的历史地位完全可以比肩朱棣、忽必烈等一代雄主,可惜天不假年,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他的十四弟多尔衮完成了。

公元1644年,是大明崇祯十七年,大清顺治元年,大顺永昌元年。在这一年李自成东征北京,崇祯皇帝自缢煤山,历时276年的明朝宣告灭亡,随即吴三桂冲冠一怒,剃发投清,打开了山海关放清军入关。

那一年,当多尔衮领着十万八旗铁骑从山海关拍马而过时,在他的背后,有个不可一世的身影在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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