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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泪漫过眼瞳,视野变得模糊。
此刻回想,芳浓仍觉鼻尖酸滞,委屈极了。
倒不是如姑母说的那般,为着要嫁给一个病秧子而委屈。
而是她至今无法接受,素来将她捧在掌心里的父亲,对她视如己出、疼爱有加的姑母,竟不顾她百般推拒,执意将这份注定不幸的姻缘强加给她。
大晋会是她的?呵。
她何曾有过权倾天下的野心?
她是不及他们聪慧,可她也不是任人愚弄的傻瓜。
那个位置,根本不是要给她。
是父亲和姑母想要,是程家想要!
一直以为,凭她的出身,凭爹娘对她的宠爱,她定能嫁一位自己挑中的如意郎君。
戏文里那些不可理喻的联姻,绝不会落到她身上。
穿上嫁衣那一刻,程芳浓方知,她昔日的笃定有多天真可笑。
在父亲眼中,她从来只是一枚棋子。
阿娘是不是早就有所察觉?所以,近几年来,每逢入宫赴宴,阿娘便时常称病不入宫,还借口需要人侍疾让自己留在身边。
那时她傻得很,只当阿娘恬淡喜静,全然不懂阿娘的一番苦心。
金线绣翟鸟穿花的云锦喜帕被挑起,明炽的烛光晃疼芳浓的眼。
她眼睫本能收敛,以缓和眼瞳的酸疼。
不是梦,避无可避。
纷乱的心思空濛如雾,霎时被龙凤喜烛耀目的光亮驱散。
程芳浓垂眸藏起眼中未消的泪意,凝神端坐,纤纤脊骨硬撑出一副泰然模样。
皇帝隐忍克制,挑开喜帕的一刹那,看到的,便是女子螓首微垂的温婉情态。
金累丝十二龙九凤冠,缀满各色玉石,珠翠珊珊,华美无匹。
女子鼻尖微红,雪腮嫣然,娇若桃花,仪态淑静,柔丝溪柳。
初入眼,如临画境,无一处不美。
不愧是程家“精心”调教出的美人刀。
这便是程家给他送来的皇后,乱臣贼子之女。
皇帝不动声色睥着她,想到她身后口蜜腹剑的那些人,又想起史书上惑人心智、搅乱朝纲的奸妃妖后。
程家对皇位志在必得,倒也舍得下本钱。
殊不知,看轻了他。
皇帝略打量,暗自冷嗤,这女子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华,偏生工于心计、矜情作态。
表面恭顺,实则和她爹一样,老谋深算、狼子野心!
皇帝心中陡生冷意。
悄然按捺心内升腾的愠怒嫌恶,他神色如常,甚至佯装出几分不自在。
别开脸,将喜秤递给嬷嬷时,眼神躲闪,活像个青涩面薄的毛头小子。
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时时留意着皇帝的反应,好给太后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