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爪 The Monkeys Paw(第7页)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老太太脸色煞白,眼神发直,似乎都听不见她的呼吸声。而她丈夫的脸色,看上去与他的朋友军士长第一次被送上战场时一样。
“我要说的是—莫乌-麦金斯公司不愿承担任何责任。”对方继续说,“他们认为公司没有任何责任。不过,考虑到你们儿子的贡献,他们想给你们一笔补偿金。”
怀特先生放下妻子的手,站起来,眼神恐怖地盯着来人。他干燥的嘴唇里挤出几个字:“多少钱?”
“200英镑。”对方回答。
老头无力地微笑起来,他似乎没有听到妻子的尖叫。他像盲人一样伸出手,又垂了下来,毫无知觉地倒在地上,地上掉了一堆钱。
三
老两口把他们死去的儿子埋葬在一个大约两英里外的巨大新墓场里,然后回到了阴暗沉寂的屋子。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一开始他们不相信这是真的,依然期待着别的事情发生,从而减轻重负。对年老的心而言,这负担太沉重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期待渐渐变成绝望,两位老人变得麻木不仁,有时会叫错对方的名字,有时则相对无言,几乎一言不发。因为他们现在没什么可说的,日子漫长得让他们难以忍受。
大约一星期后,一天夜里,老头突然醒来,伸出手,发现那边的床是空的。室内一片漆黑,窗边传来压抑的哭泣声,他从**坐起来倾听着。
“回来吧,”他温和地说,“你会着凉的。”
“儿子会更冷的。”老太太说着,又抽噎起来。
她的哭泣声在他的耳边渐渐消失。床很暖和,睡意使他的眼皮非常沉重。他断断续续地打着盹,直到他妻子突然惊叫一声,发出疯狂的呼喊,他才醒了过来。
“猴爪!”她疯狂地喊道,“那只猴爪!”
他惊恐地抬起身:“哪里?它在哪里?怎么了?”
她跌跌撞撞地穿过房间向他走过来。“我想要它,”她平静地说,“你没毁掉它吧?”
“它在客厅里,在餐具柜上。”他答道,感到惊讶,“你要做什么?”
她悲喜交加,俯身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我刚刚才想到它。”她大声说着,“为什么我以前没想到?为什么你没想到它?”
“想到什么?”他问。
“另外两个心愿。”她迅速地说着,“我们只提了一个。”
“不,”她得意地叫道,“我们还能再提一个。下去,快把它拿来,祈求咱们的儿子复活。”
老头坐在**,四肢发抖地掀开被子。“仁慈的上帝,你疯了!”他惊骇地叫道。
她喘着气,大声说,“快拿过来,祈求上帝——哦,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的丈夫划了一根火柴点燃蜡烛。“回到**去。”他有点儿犹豫地说,“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的第一个愿望实现了。”老太太兴奋地说,“为什么不提第二个?”
“那不过是巧合!”老头结结巴巴地说道。
“去拿来求呀。”他妻子叫道,激动得颤抖起来。
老头转身注视着她,声音颤抖了:“他已经死了十天了,而且他——我不想告诉你别的——我只能凭借他的衣服认出他。如果他的样子让你觉得很可怕,那该怎么办?”
“带他回来。”老太太叫道,拖他到门口。“你难道以为我会害怕自己养大的孩子?”
他在黑暗中走下楼来,摸索到客厅,再到壁炉。那神物果然在原处。他感到极度恐惧,想到那个未说出的、把他残缺不全的儿子带到面前的愿望,他就恨不得逃出这个屋子。想着想着,他找不到门口的方向了。他呼吸急促,眉上冒着冷汗,感到自己正在绕着桌子兜圈。于是,他摸索着墙走。直到发现自己在小过道里,手里拿着那个讨厌的东西。
他进卧室时,他妻子的脸色好像变了,苍白而又有所期待,似乎以一种异乎寻常的眼光望着那个东西,他有点儿怕她了。
“许愿呀!”她叫道,声音坚决。
“这真是又愚蠢又邪恶!”他颤抖着说道。
“许愿!”他妻子重复道。
他举起手:“我祈求我的儿子复活。”
那个神物掉到地上,他以一种充满恐惧的眼神注视着它,然后战栗着让自己的身体陷进一把椅子里。老太太却两眼通红,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他坐在那儿,只觉得凉意逼人,时不时地,他也会瞥一眼盯着窗外的老太太的身影。蜡烛已经烧到尽头,火苗在陶瓷烛台的边缘跳动,把影子投在天花板和墙壁上,闪出一个较大的火花之后便熄灭了。本着一种对神物失灵的无可言状的宽慰感,他回到了**。一两分钟后,老太太一言不发地上了床,躺在他身旁。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静静地躺着,听着钟的滴答声。楼梯嘎吱一响,一只吱吱叫着的老鼠急匆匆地跑过墙。沉重的黑暗压得人难以喘息,躺了一会儿,他鼓起勇气,拿了一盒火柴,划着一根,下楼去点蜡烛。
走到楼梯脚,火柴熄了,他停下来又划一根。就在这时,从大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轻微而又隐秘,几乎无法听见。
“是什么?”老太太惊叫起来,猛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