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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席美学诗情画意(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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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席美学,诗情画意

茶的性灵与性洁,可与幽人共言。

茶席清雅,似淡而实美。

茶性本俭,衣着素雅

陆羽提出的“茶性俭,不宜广”,“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均包含了茶道即人道的美学与哲学理念。唐代韦应物的《喜园中茶》诗:“洁性不可污,为饮涤凡尘。此物性灵味,本自出山原。”赞美了茶的性灵与性洁,可与幽人共言。茶席清雅,似淡而实美,作为茶席的主人,衣着的选择,应当与茶的俭洁相称,色调宜与茶席相和,调和中要有对比。

唐代《封氏闻见录》记载:御史大夫李季卿宣慰江南,“既到江外,又言鸿渐能茶者,李公复请为之。鸿渐身衣野服,随茶具而入。”其中讲的是,贵族李公请陆羽演示煎茶道,茶圣陆羽身穿非常朴素的衣服,像山野里的樵夫耕农。茶仙卢仝的七碗茶诗里,也写到自己喝茶的情景:“柴门反关无俗客,纱帽笼头自煎吃。”茶中的一圣一仙,一个身穿野服,一个柴门里纱帽笼头,都是何等的素朴,他们用自己对茶的信仰和实际行动,践行着“茶性俭”的本质。南宋诗人陆游,在“晴窗细乳戏分茶”时,也是在临安的杏花春雨中一袭素衣,曾发出过“素衣莫起风尘叹”。

宋徽宗的《大观茶论》序曰:“天下之士,励志清白,竟为闲暇修索之玩,莫不碎玉锵金,啜英咀华,较箧笥之精,争鉴别裁之。虽否士于此时,不以蓄茶为羞,可谓盛世之情尚也。”励志清白,其实也是宋徽宗对爱茶之人提出的一个很高的要求,并渐渐成为宋代以降爱茶之士的高贵品质。山中无尘自清白。一个心性清白的人,焉能不品行如茶、衣着素雅?

“庭深关竹雨,衣润染茶烟。”茶汤润心,茶烟熏人,茶与人也是熏陶渐染,相互浸润。茶宜淡中有味,香以幽远为雅,淡雅为茶中三昧。这种于茶的审美,反映投射到爱茶之人的衣食住行上,自然是清凉在口,淡和在心,素雅在衣,娴静在行。明代冯可宾在《岕茶笺》中指出:茶忌“冠裳苛礼”。幽人韵士,茶烟香篆,山童煮茗摘松焚,堪寄高斋幽赏。从文徵明的《品茶图》中,我们能够读出:碧山深处,溪流几曲,松风桧雨中,竹篱茅舍里,山野茶席上,主客品茗的闲雅,衣着的散淡,茶境的绝俗。

文徵明的《品茶图》。

清代,汪士慎在《幻孚斋中试泾县茶》中写道:“共对幽窗吸白云,令人六腑皆芳芬,长空霭霭西林晚,疏雨湿烟忘客返。”诗中描述的茶人,在空林疏雨中,一定是一身素衣,心与茶契,人与景合,旷达萧散,淡泊其中。

机器大工业的发展,使得今天的棉布、麻布、丝绸等,无论质地还是颜色,都达到了历史的较高水平,为我们恰如其分地选择品茶的服装、材质,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条件。俭洁素雅的美,始终是与茶相应的主旋律。能否理性地选择恰当的衣着,既要与茶席的氛围相融和,又能展现出自己的茶人气质,还要表达出茶的底蕴与美感,确实考验着一个人的审美和智慧。

腹有茶汤,气质自华

白居易在诗中自述:“不寄他人先寄我,应缘我是别茶人。”数千年来,被茶汤润泽着的爱茶人,始终有种清雅别致的气韵,表现在布席、备茶、煎水、分茶、涤具、收纳的举手投足之间,一期一会之中。

唐末刘贞亮说“茶有十德”。其中的“以茶散郁气,以茶养生气,以茶除病气,以茶利礼仁,以茶修身,以茶雅心,以茶行道”,明确说明了习茶可以改善人的气质,就像经常诵读诗词一样,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久之便会“腹有诗书气自华”。明末李日华在《六研斋三笔》中说﹕“洁一室横榻陈几其中,炉香茗瓯,萧然不杂他物,但独坐凝想,自然有清灵之气来集我身,清灵之气集,则世界恶浊之气,亦从此中渐渐消去。”清气不升,浊气不降,人体肺脏的生理活动,本是吸清吐浊,吐故纳新。饮茶也是同理,齿颊带余香,謦咳总成珠玉。火去燥降,洗却尘俗,人淡如菊。

在日本,如果赞美某人有文化、有修养,就言必称某人肚子里有茶汤。茶汤、书韵,都是医人之愚和养浩然之气的良药。黄庭坚曾说:“三日不读书,便觉言语无味,面目可憎。”一日不饮茶,便觉口干舌燥,了无生气。如同元代耶律楚材所讲:“积年不啜建溪茶,心窍黄尘塞五车。”其实,读书与喝茶,益于身心的不是其存在形式,而是通过书与茶的润物细无声,释怀祛燥,以安顿性灵,培植静气,颐养和气,进而温润我们的身心,完善我们的人格,增加人生的厚度,拓展生命的高度。

陆羽《茶经》里说:茶之为用,“聊四五啜,与醍醐、甘露抗衡也”。卢仝诗曰:“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四碗发轻汗,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卢仝的七碗茶诗,对陆羽的喻茶为醍醐和甘露,作出了详细而又深刻的注解。一个人,一盏茶,喉吻滋润了,全身才能舒展。茶破孤闷,消烦忧,益文思,发轻汗,身心通畅,何病之有?五碗茶时,茶入百脉,肌骨为之清丽。再饮,便可通仙灵,两腋生风,飘飘欲仙了。

董其昌在为夏树芳所著的《茶董》一书题词时说:“陶通明曰:‘不为无益之事,何以悦有涯之生?’余谓茗碗之事,足当之。”董文敏把茶与人生,看得真透。一个得了自在的茶人,神清气爽,肌骨清丽,心无尘埃,面无阴郁,有诸内必形之于外,焉能不气质美如兰?让我们再回味一下,石屋清珙的山居诗:“禅余高诵寒山偈,饭后浓煎谷雨茶。尚有闲情无著处,携篮过岭采藤花。”禅师饮过茶后,便携篮过岭,闲采藤花,装点茶室,这种因茶而生的仙风道骨,又岂是苍白的语言能够描述出来的?

由此可见,在文人雅士的心目中,茶已不是单纯的口腹之欲。品茗作为安顿身心的一种寄托,它是清雅闲事,全然无关饥馑、功利、浮名,只为隔开世俗纷扰,活泼其感觉,宣和其情志,使人在困窘、落魄、孤独时,能够怡然自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如清代李渔所说:“眼界关乎心境,人活泼其心,先以活泼其眼。”茶能悦目爽口,自然可以清心怡神,以此可以摆脱物欲情累,杖藜行歌,岂不快哉!

明末诗人杜浚曾说:“茶有四妙,曰湛、曰幽、曰灵、曰远,用以澡吾根器,美吾智慧,改吾闻见,遵吾杳冥。”茶为清物,足可移人性情。而习茶人是茶席的主角,端坐神情的微笑向暖、安之如素,瀹茶分茶的动静相宜、低调内敛,皆是茶席最动人的细节。

茶姿婀娜,犹如佳人

在不同的历史条件下,不同的品饮方式,不同的审美标准,决定着茶的外形的各异。而不同的制作工艺,不同的茶类,均展示着迥然相异的茶姿美。

我们可以去遐想,在没有火、没有铁锅杀青的远古时代,茶的外形一定是原始的、松散的,类似今天不揉不捻的白茶类,散发着茶树本真的远古的青味、真香。

高级白牡丹。

当茶走进了繁荣的唐宋时代,茶叶加工的主流方式,是蒸青压饼。唐代茶的大概模样,李白在《答族侄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茶》序中有过描述:“余游金陵,见宗僧中孚,示余茶数十片,拳然重叠,其状如手,号为仙人掌茶。”关于唐代茶饼的色泽,郑谷有诗云:“入座半瓯轻泛绿,开缄数片浅含黄。”片状茶饼的绿中泛黄,恰恰也是早春绿茶的外观特征,当然也与炭火干燥有关。宋代,范仲淹在《斗茶歌》中,摹写团茶之美,诗曰:“研膏焙乳有雅制,方中圭兮圆中蟾。”摘鲜焙芳、用饼模压制的团片状茶饼,有着精致的龙凤图案,其外形方如玉圭、圆如蟾宫的月亮。至于煎茶或点茶的茶末,唐代李群玉有诗:“碾成黄金粉,清嫩如松花。”郑遨有:“惟忧碧粉散,常见绿花生。”宋代林和靖有:“石碾轻飞瑟瑟尘,乳花烹出建溪春。”苏轼也有:“蒙茸出磨细珠落,眩转绕瓯飞雪轻。”从上述诗句可以看出,当时茶饼碾出或磨成的茶粉,多为黄绿色或翠白色。当然,在唐代也有翠绿色的芽茶存在。陆希声《茗破》诗有:“春醒酒病兼消渴,惜取新芽旋摘煎。”

绿茶的芽叶青翠。

明代以降,六大茶类相继出现,精彩纷呈。绿茶的外形,从单芽到一芽一叶、一芽两叶、一芽三叶,分别赋以莲心、旗枪、雀舌、鹰爪之美喻。明末陈眉公形容绿茶有诗:“绮阴攒盖,灵草试旗。”“水交以淡,茗战而肥。”清代,梅庚赞美安徽敬亭绿雪芽有诗:“持将绿雪比灵芽。”女尼安生描写碧螺春为:“绿润涵灵气,清芬带露华。”当然,赞美绿茶也不能少了乾隆皇帝,其诗云:“何必团风夸御茗,聊因雀舌润心莲。”又有“鱼蟹眼徐漂,旗枪影细攒。”其他的,还有“蟹汤负盏斗旗枪”,“茶瓯绿泛雨前芽”,等等。瀹泡绿茶之美,给我最细腻的感受,就是杜甫描写春天的诗句:“嫩蕊商量细细开。”色绿、形美、味鲜的绿茶,在春天里倚竹吐翠,带给我们的,永远是勃勃的生机之美与由衷而生的诗词妙心。

碧螺春的芽毫似雪。

黄茶给我以秋深的感觉,芽色金黄,满披白毫,有金镶玉之美。《红楼梦》中,贾母年老喝不了性寒的六安绿茶,妙玉为她准备的老君眉,大概就是香醇温和的君山银针。君山银针,是采用湖南洞庭湖君山的头春嫩芽制成的黄茶,满布毫毛,形如弯眉故名。黄茶衰微日久,好茶难觅。为了做出一批名副其实的传统黄茶,近几年,我不惜代价,精选蒙顶山高海拔的老川茶,在每年的清明前,都会尝试制作数十斤传统的蒙顶黄芽。单芽匀整,色泽嫩黄,白毫显露,味甘而清,花香幽远。最难得的是,在常温存放月余后,甜醇有加,竟然会有果香呈现。宋代文彦博《蒙顶茶诗》云:“旧谱最称蒙顶味,露芽云液胜醍醐。”蒙顶黄芽甜醇里的花果香,是其他茶类少有的。这或许就是蒙顶味吧!可见,每一茶类,各有特色,各具其美,谁也无法取代谁。

白茶松散自然,芽似积雪,透着清凉之美。白毫银针入水的腾挪浮沉,如仙子凌波。白牡丹,两片碧绿的叶片、簇拥着胜雪的毫芽,宛如牡丹初绽。安吉白茶,绿中泛白,有白茶之名,却因烘青制作,归类于典型的绿茶行列。

桐木关金骏眉。

红茶条索紧结,乌黑油亮,匀整肥厚的叶片,裹着淡黄色的芽尖,那是春天里生长的痕迹。毫密且显、色泽金黄的芽茶,非夏即秋。不同季节所产的茶叶,都会各自存留着不同的特征与味道。在红茶的家族里,尤数传统祁门红茶的苗锋紧秀、身材纤细,却是群芳里香气最高的。

“铁色皴皮带老霜,含英咀美入诗肠。”醇厚清香的青茶,外形粗壮,条索扭曲似龙,故又名乌龙茶类。待沸水润开之后,叶底绿叶红镶边,有华丽盛年之美,其色其香,容易让人联想起黄庭坚的诗句:“花气薰人欲破禅,心情其实过中年。”在乌龙茶的家族里,外形最美的要数寒露前后的铁观音,皮色砂绿起霜,美似观音重如铁。

有着枯萎之美的老茶,叶片破碎,红、黑、灰、褐诸色并存,饱含着沧桑之气。遇沸水后却是光彩照人,令人刮目相视。水是茶的春天,无关茶的沧桑流年。沧桑而历经岁月的茶,如同阅历深厚的老友,总让人胃肠温暖、四体通泰。老茶、老友、老盏,皆因岁月温润如玉,蕴藉而绵长。

茶汤瑰丽,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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