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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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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脸一红。“三哥,你当然知道我放心不下!”他说。

“因为我知道,我才星夜渡河,交朋友相知以心,只要我知道你一心希望出尘安然归来就行了。”

“那么,”张出尘说,“现在我安然归来了,什么事都可以丢开了。”

“怎么丢得开?”虬髯客微笑着说了一句,“一妹,你是违心之论。”

“三哥,我不懂你的话。”

“很明白,我是说你心里丢不开。”

“不见得。”张出尘倔强地回答。

“要不要我指出你心里的不安?”

“好嘛,你说!”

“一妹!”虬髯客忽然又变得异常温柔了,“你何必非要跟我闹脾气?”

“怎么?”张出尘还未开口,李靖关切而又困惑地看看虬髯客,又看看张出尘,问道,“你怎么跟三哥闹脾气了?”

“不是我跟三哥闹脾气,是三哥自己的脾气变了。”

“这话更叫人不解。”

“三哥变得婆婆妈妈了。”

虬髯客失笑了。“药师,”他说,“一妹骂我‘妇人之仁’!”

“这,”李靖也笑了,“这说得匪夷所思。”

他们那逗弄小女孩的神情,使张出尘大起反感,她踏上两步,回过身来,凛然看着她那关系最亲的两个人说:“我看你俩,临大事都不够坚定明快。自古成王成霸,都要能忍人之所不能忍,而你们不能。”

“这话从何而来?”李靖愕然。

“错了,一妹!”虬髯客从容接口,“卧薪尝胆,吞炭漆身,为了报仇雪耻,能忍人之所不能忍,才是大丈夫。至于为了一己私心,昧天下之大义,这忍人之所不能忍,乃是残忍。我所不取。”

张出尘一听这话,气得眼都红了,她一心要帮他成就帝业,一片不忍之心,深自压抑,苦口婆心,煞费维护,结果反落了个“残忍”两字的批评,这委屈何处可诉?

“好,三哥!”她一跺脚说,“从此不管你的闲事。”话未完,身子已转了过去,扬袂举步,是一怒绝裾的姿态。

“一妹,一妹!”虬髯客的声音中,有着从未有过的惶急,“我不好,我胡说!”说着,抢步上前拉住她的袖子。

张出尘使劲一夺袖子,却站住了脚,胸脯不断地起伏着,总觉得那口气难以平复。

“何苦气得这样子?”李靖上来握住她的手,“你有话尽管跟三哥说。三哥哪一次没有依过你的话?”

“他能依的就依。不能依的,你就死在他面前都没有用!”张出尘愤愤地说。

张出尘不响。回想到在李世民大帐之中,他那为她乾坤一掷的惊人之举,自觉说话只逞词锋,未免太不识好歹。

感激、惭愧,再加上那无可剖白的委屈,和自觉虚掷了的苦心,以及痛惜已成的帝业将要失去,于是,唯有付诸放声大哭了。

哭声和眼泪又使她自己觉得羞窘,因而急急回身,踏着细碎的步子,往里奔了进去。

虬髯客和李靖都有意外之感,互相对看了一眼,并不急着要去慰劝张出尘。他们都想象到她有一种无法用语言解释的委屈,唯有在眼泪中才能自自然然地流泻干净。

“药师,”虬髯客在树下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以严肃但从容的神态问道,“你此刻心中有何算计?”

“一切的经过,我还不知道,要算也无从算起!”其实,李靖已能猜出一个大概,只是不便措辞,故意这样闪避着回答。

“我已经决定了。你应该能想象得到,而且我相信你一定赞成我的决定。”

李靖细想了一下,答道:“只要不是迫于无奈、被屈受辱,则与河东合作,原是我早就劝过三哥的。”

“李世民这样讲交情,怎会被屈受辱?是我自己愿意的。”

有这一句话,李靖心中的游移疑虑,扫除了大半,他问道:“我不知道是何原因,使得三哥一改素志?”

“原因很多!”虬髯客徐徐答道,“其中之一是我在李密那里饱经的刺激,瞻顾踌躇,为了个人的得失,忘掉共同的敌人,只看小处,不看大处,以至于搞得各人一条心,就像伸出一只手来,五根手指,木僵不灵,那还能抓得住什么东西?”

这是从痛苦中熬炼出来的觉悟,譬喻虽浅,已足够说明他的看法。从他那坚毅沉静的眼中,李靖确信他的话出自肺腑。一年以来,苦心调护,最大的希望,是得到一个有利的时机,容自己进言合作,而此刻事态的演变,过了平日的希望,细想一想,李靖才能体会到那是件多么叫他兴奋鼓舞的大事。

然而,“三哥,你呢?”李靖又迟疑了,“你是不能屈居人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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