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买竹筹(第2页)
这正是:
玉体偎人酥软透,罗裳未解启樱口。
雨散云收眉儿皱,鸳鸯十指环相扣。
女孩儿还依偎在怀里。汪佩元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他小声地问道:“你叫什么?”女孩儿凑到他耳边说:“我叫爱玉。”影厅里的灯亮了,汪佩元还呆呆坐着,爱玉轻轻地推开他,乖巧地去一旁的座位上拿回了他忘在角落里的那本蓝皮书。
爱玉把书放到他手上,又坐回他的身边,小声问他:“呆子,走啦,还坐着干吗?”汪佩元憋了半天才羞涩地对她说:“你还没给我筹子呢。”
爱玉有点蒙,反问他:“啥?什么筹子?”汪佩元低着头,害羞地小声嘟囔:“启文他们说了,电影院陪坐,会卖竹筹子,热筹子。”爱玉眼睛溜溜一转忙说道:“对,对,我忘了。”她俏皮可爱地吐了吐小舌头,就在身上上下摸索。她“嘶”了一声,从身上摸出了一枚小筹子递给他。汪佩元接过筹子也没好意思问多少钱,掏出一百块给女孩儿,转身就走。
女孩儿追到门外,一把拉住他,对他说:“下次来时,还去太平门外的走廊里找我。记住,下次带一个小银元来,我不喜欢钞票。”汪佩元怕别人看到他和女孩儿,慌忙点点头,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船票
回了寝室,汪佩元把那本英文黄书还给了陈启文,躺在**满面红光地回味着什么,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闻来闻去,还嘿嘿地傻笑。
陈启文和马三民他们虽然觉得他有点反常,但他这个书呆子一向会做些异怪的事,而且也没出声读书扰民,也就没去搭理他。
第二天,汪佩元把自己的“新生活”存钱罐里的钱都倒出来换了小银元,再把竹筹子放进存钱罐。一来二去,换出来的小银元越来越少,存钱罐里的筹子越来越多。
汪佩元几乎天天去电影院报到,与爱玉之间也是如胶似漆、水乳交融,生出了一些情愫,已经欲罢不能。爱玉告诉他,自己是替家里还债才出来做陪坐的,再两年就能还清欠款了。两人亲热情动时,甚至有等爱玉两年后还清了欠款,要出去做长久夫妻之类的约定。
到了临出国的前几天,汪佩元花光父母给的生活费、学校发的奖学金,翻箱倒柜找到的几个零钱只够买入场的电影票,再也拿不出爱玉要的一个小银元。
他捧着存钱罐在**翻过来、覆过去,心里像蚂蚁咬似的煎熬难受。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把抽屉里的零钱散纸、水票饭票所有值钱不值钱的票据都一股脑装在兜里,要去电影院。因为拿不出小银元,他准备拿剩下的全部钱,买一张电影票,只为进去见爱玉一眼,和她告别一下。
买票进了电影院,他就直奔放映厅太平门外的小走廊找爱玉。爱玉像往常一样在小走廊等着他。
汪佩元开口说:“我今天来,不是来找你陪我的,过了这周,我就要去……”汪佩元刚开口还没说完,爱玉把又细又长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樱桃小口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打断汪佩元,一切都像初遇的那天一样。
爱玉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不容汪佩元分说,就把他拉进了放映厅。与往常一样,爱玉服侍得好几天没来的汪佩元舒服通透。温存过后,爱玉又伸手从身上不知什么地方摸出一枚带着体温的竹筹子递给汪佩元,并问他:“你刚才说你过了这周要去哪来着?”汪佩元接过筹子答道:“美国。”
爱玉疑惑地吐了吐舌头:“美国在哪儿?很远吗?”汪佩元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美国的位置,为难地答道:“很远,在海的那边。”爱玉歪着头追问:“海?崇明?比舟山还远?”汪佩元被爱玉问的哭笑不得,只好敷衍她说:“比舟山远得多,坐船要个把月才能到。”爱玉似懂非懂地接着问:“那你啥晨光回上海?”汪佩元老实地对答:“短则三四年,长则……就不知道了。”
爱玉一听不愿意了,一把推开汪佩元,恼道:“不是说好了两年后我还清了借款你要带我走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汪佩元自觉理亏:“这是国家选派的,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爱玉捶打他的胸口说:“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许你走。”
这时,电影刚好演完,放映厅里亮起了灯。汪佩元看到身边的杏眼环睁的爱玉气得直咂舌。爱玉知道留不住他了,恼羞成怒地说:“筹子给你了,一个小银元,给我。”
这下汪佩元为难了,他解释道:“我今天没带小银元,刚才刚准备解释,就被你……”阿玉叉腰怒道:“没带钱你找什么陪坐?”汪佩元看她声音越来越大,怕旁人听到,忙拉拉她的手说:“你别激动,我拿东西押给你。”说着把自己口袋里水票、饭票等所有票据都拿出来。爱玉只瞄了一眼,手都没动一下,不屑地说:“谁要你的这些破烂?”
汪佩元无奈,把钱包拿出来翻给她看:“你看,我今天是真的没有。你容我一天,我明天再凑了钱来还给你。”爱玉往他钱包里一看,看到一张印刷精致画着轮船的蓝色票据,一把抢过来放在怀里说:“就拿这个押吧。”汪佩元忙说:“那个不行,那是我去美国的船票,最要紧的。”爱玉鼻子哼了一声:“要紧怎么了?不要紧还押什么?难不成你明天不准备来还?”说完转身离开,汪佩元无奈,呆坐了一会儿才悻悻地离开影厅。
借钱
回到寝室洗漱上床,汪佩元一想到船票被押在爱玉那里就坐立不安、心烦意乱,想要翻身下床弄杯水喝。刚好陈启文从外面喝酒回来,两个人在门口撞了个满怀。
汪佩元连声道歉说“对不起”,陈启文当晚几杯酒喝得刚刚好,心情正是痛快,也就没跟他计较,反倒抱着他开始说酒话:“咱们都是上下铺一起睡觉的好兄弟,说啥对不起?兄弟你以后在外面遇到啥事都跟我说,上海滩,你文哥说了算数。”
汪佩元把陈启文搀到**,陈启文仍抓着他的手不放,说些“你有什么事,哥都能帮你摆平”什么的片儿汤话。汪佩元趁着他酒醉问:“那你能借我点钱吗?”陈启文一听,激动地推开汪佩元,从怀里拿出自己的牛皮夹子,把几张百元大钞掏给他:“拿着。”
汪佩元拿着钱激动无比,连声道谢,再转身去看,陈启文已经沾着床昏睡了过去。他给陈启文盖好被子,才回到自己铺上,搂着陈启文的三百块钱睡了安稳觉。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汪佩元就赶紧揣着陈启文的百元大钞到外面的钱庄里换小银元。换出来小银元,哪里都没去,直奔电影院等他们晚上开业。
电影院一开门,汪佩元第一个检票进场,冲到太平门外面的门廊上找爱玉。可爱玉并不在,他焦急地来回踱步,挠头抓腮,左等右等,可爱玉就是不出来。
最后一场电影散了场,也没等见爱玉踪影。影院的小伙计进来打扰卫生时,赶走了还在走廊上踌躇的汪佩元。
没见到爱玉,也没讨回船票,汪佩元垂头丧气地回了学校。他还没进寝室,就被怒气冲冲的陈启文一把抓住脖领子:“你把诓我的钱拿哪去了?我还以为寝室遭了贼,挨个寝室地找,差点就去报警了!”汪佩元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剩的几张钞票和换的小银元交给陈启文告饶:“文哥,这钱不是我诓的,是你昨天晚上主动给我的啊。”
陈启文放开汪佩元的衣领,一把把钱抢过来质问汪佩元:“你换那么多小银元干吗?”汪佩元支支吾吾不作答,陈启文抱怨了几句就拿着钱往寝室走,汪佩元怯怯地跟在后面。
寝室熄了灯,陈启文把钱收好就躺回**,汪佩元也翻身上了上铺。上了床后汪佩元翻过来,复过去,弄得床铺嘎吱嘎吱直响,吵得下铺的陈启文不耐烦、踢了床板一脚,这才停了动静。没过一会儿,陈启文刚有点睡意,上铺汪佩元又开始不停地唉声叹气又把他吵醒,陈启文一把把他从上铺拽下来要收拾他,刚准备说什么就听见别的室友翻了个身。他怕吵着其他室友,把汪佩元拉到走廊上问他:“你小子怎么了?一会儿借钱,一会儿又叹气的,是不是扎吗啡针了?”
汪佩元摇摇头道:“一言难尽,说了你也帮不了我。”又一声叹息,才把自己去电影院买热筹子遇到爱玉、自己给她换银元这些一五一十地讲给陈启文听。陈启文一听平时呆头呆脑的汪佩元居然还会去电影院找陪坐的女孩儿泄火,扑哧一声乐了出来。“没想到你汪佩元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去做那种勾当。”汪佩元被他说得涨红了脸:“你要问我,我说了你不帮忙也就罢了,还来取笑我。”
陈启文看他恼了,便好言问他:“要我帮什么忙?你说说,能帮我就帮。”汪佩元抬头,认真地看着陈启文说:“借我一千块钱。”
陈启文听了吃一惊:“你要这么多钱干吗?是不是为了买筹子借了高利贷?”汪佩元直摇头,陈启文追问他:“你别怕,借的谁家?我有在青帮的朋友,或许能想办法帮你摆平。”汪佩元摆手否认,吞吞吐吐地把自己有一天没带钱把船票押给爱玉,现在又找不到她赎回船票,只好借钱重新买票的事告诉陈启文。
陈启文听了嘿嘿一笑:“这叫什么事,还用得着重新买票?这上海滩的哪家娼寮咱们说不上话?”
点了支烟,陈启文继续说:“如果是青帮的场子,青帮里面我有的是好朋友,要是洪门的场子就更好办了,我老子早年闹革命的时候入过洪门,是洪门里的大辈分,都不用出人情,打个招呼就能给你把票弄回来,还管教那个娼妇吃一顿好打。”
一听要打爱玉,汪佩元急忙摆手道:“打不得,打不得,要是没轻没重地把爱玉打坏了。”陈启文看他还护着骗了他船票的陪坐女,被逗得合不拢嘴:“你小子还真是情种。那这样吧,明天我约上几个朋友,你带我们去电影院,当着你的面让那个小娼妇把票交出来。”汪佩元听了连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