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讲义5(第9页)
然则今云“通达无我法”,即指上来所说者乎?抑别有无我法乎?须知非别有法,非别无法。何以故?一切法皆无我故。不得独云上来者是,此外皆非也。若其善能通达,即不必待世尊开口,于随缘度日穿衣吃饭时,早已彻底通达矣。惟其不能,故有上说诸法。而我世尊大慈大悲,悯念一切众生,恐其虽闻诸法,犹复未能通达,今将更说根本方便,令得通达。故于此处,承上“佛说一切法无我”之义,特为标示之曰“若菩萨通达无我法者,如来说名真是菩萨”,令大众振作精神,谛听下文,不致视同常谈,忽略放过耳。
“如来说名真是菩萨”者,谓若通达无我法,则通达诸法一如矣,故曰“如来说”,故曰“真是”。然性体空寂,哪有菩萨名相,故曰“说名”。使知所谓真是菩萨,亦言说之假名耳。亦不可执。执则又不空寂,而非一如矣。
无我法,亦可分为无我、无法。然无论人我、法我,总一我执。而法我细于人我。法我无,人我自无,故不必局分二事说之。
(丑)次,开佛知见。分二:(寅)初,明圆见;次,明正知。
(寅)初,又二:(卯)初,明不执一;次,明不执异。
(卯)初,明不执一。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肉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肉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天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天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慧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慧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法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法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佛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佛眼。”
此见不局指眼见,犹言见地耳。知见皆从理智出,原非异体。(理谓理体,即本性也。理智者,性具之智,明其非外来也。)但约有所表现言,曰见。约了了于内言,曰知。故不可强分为二,亦不可定说为一。又知见互相资,知之者深,其见地自不浅。然若不破其旧见,亦不能启其新知。故文中先说见,次说知。
兹先说五眼之名相,再明佛说五眼之旨趣。
“肉眼”者,即此血肉之躯所具之眼。盖胜义净根,依肉体而有所照见,名曰肉眼。此眼所见有限,惟能见障内(对障外言)之色。胜义净根者,清净见性之别名也。所见有限者,为烦恼所障故也。
“慧眼”者,以根本智,照见真空之理(亦名真谛)。智即是慧,故名慧眼。根本智,异名甚多,如实智、真智、正体智、如理智等等,以其能生起后得智,故名根本智。二乘圣贤,所见齐此。得此则天眼亦得,而过于天眼,能见天眼所不能见。然亦有所限,不及佛之慧眼也。
“法眼”者,以后得智,照见差别之事(即是俗谛)。亦有种种异名,如权智、俗智、遍智、如量智等等,以得根本智后,方能得之,故名后得智。得此智者,不但证真空理,通一切佛法,并通世俗一切法,及通一切众生因因果果,起心动念等差别事相,故名法眼。然犹不及佛之法眼也。菩萨所见齐此。前三种眼,菩萨皆有,自不待言。惟无佛眼耳。
“佛眼”者,智无不极,照无不圆,惟佛有之,故名佛眼。古德有颂云:“天眼通非碍,肉眼碍非通,法眼能观俗,慧眼了真空,佛眼如千日,照异体还同。”“照异体还同”者,谓但约照见之殊胜,名为佛眼。实则其体非于前四之外别有也。故前四约佛边言,虽名肉眼,而见无数世界。不同凡夫之有所限,只见障内也。以天眼言,凡夫天眼,只见肉眼所不能见;二乘天眼,惟见一三千大千世界;菩萨天眼,虽胜二乘而不及佛;惟佛之天眼,能见恒河沙数佛土。以慧眼言,二乘慧眼,惟能照见我空;地上菩萨慧眼,亦是分证法空;佛之慧眼,则圆照三空,洞彻真性。以法眼言,菩萨法眼,所知障未尽,地地之中,各有分限;惟佛法眼,所知障尽,无法不知,故无生不度也。由是可知约佛边言,不过名为四眼,表其随感斯应耳,其实惟一佛眼而已。故古德曰“前四在佛,总名佛眼”也。
佛眼智无不极,照无不圆者,以俗谛言,河沙世界雨滴点数,悉知悉见,其他可想矣。故自无始来穷未来际,遍虚空,尽法界,一切众生,乃至一极微细众生,死此生彼,根性族类,以及起心动念,前因后果,千差万别极微细之事相,无不悉知,无不悉见。以真谛言,声闻定多慧少,故但照我空,不见佛性。菩萨慧多定少,虽见佛性,而犹未尽明。盖证佛性,以慧为因,以定为缘。因亲缘疏,故定多不及慧多。然定慧既未均等,故菩萨但分证法空,分见佛性。唯佛与佛,定慧均等,了了见性,如观掌中庵摩勒果也。以上释名相竟。
举一佛眼,便摄四眼。今乃一一遍举四眼而问,皆答云有者,正明不执一见也。若四眼皆答无,惟佛眼答有,是独执一佛眼,岂佛之圆见乎!岂法无我乎!长老深解义趣,通达无我法,故不如是答也。约佛边言,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一一殊胜,合此四眼,即是佛眼。乃复举佛眼而问,亦答云有者,正明非四眼外,别有佛眼,非佛眼外,别有四眼,非一一眼外,别有一一眼,然随感斯应,亦何妨有一一眼。盖遍举五眼者,意显不一而一,一而不一,见见皆圆,无所谓一见非一见也。然则谓之见而不见,可;谓之不见而见,亦无不可;亦即谓之不有而有,有而不有也,皆无不可。此不执一之极致也。故答辞皆先曰“如是”,后曰“有”,盖明既见一如,则有见皆是矣。何以故?见见如故。
问答皆言“如来有者”,总以明见性圆明,有如圆镜,胡来胡现,汉来汉现,初无容心。正所谓不有而有,有而不有也。譬如分一池为五池,池各现月。月随池而成五,月无容心也。一而不一也。若通五池为一池,则现一月。月随池而成一,月亦无容心也。不一而一也。佛眼五眼,如是如是。此正显一切法无我之义。菩萨应开如是见,通达如是无我法也。云何通达?惟在不执己见,更不执一见而已。云何能不执?首当大开圆解,令其见地彻底,则执情自薄。即复力除习气,离相离念,证得诸法一如,方为究竟耳。
“于意云何”,是探其见地如何。一一答“如是”、“如来有”,足证长老已于一如之理,通达无碍。经中凡言“于意云何”,皆是探询见地之辞也。凡言“若作是念”、“能作是念否”、“莫作是念”、“汝勿谓作是念”等等,皆是破其执见,令开圆见也。
(卯)次,明不执异。
“须菩提,于意云何?恒河中所有沙,佛说是沙不?”“如是,世尊!如来说是沙。”
“恒河”上,流通本有“如”字,为古本所无。应从古本。因有一“如”字,多认为是说譬喻,不过藉以引起下文耳,而不知其是说实话。殊不知佛说此科,合诸上科,乃以明大乘佛法紧要之义,正是佛之圆见。所谓开佛见者,开此。以误认故,遂致一齐抹煞。一字之差,出入悬远,真可叹也。
“如是,世尊!”两句,是长老答辞。河沙微细,有如微尘。前云“诸微尘,如来说非微尘,是名微尘”,则恒河沙,如来亦必说非沙,是名为沙矣。何以故?此经遣相,尚云般若非般若,何况乎沙?今乃不然。“如来说是沙”者,若不著相,则见相即见性矣,又何必说不是沙乎?此一义也。又复下半部正明一切皆是,以遣微细之执(即俱生我法二执),故虽沙之琐琐,亦不说非而但说是,此又一义也。然而佛说此科,所谓合诸上五眼一科,以明大乘要义者,尚不在此。
“如来说是沙”者,盖明是沙之言,乃如来说。即是依如义而说,岂同凡夫说耶?何以故?凡夫说是沙,则执以为实。如来说是沙,乃是即非是,非是而是。此其所以不执异见,而说是沙耳。(经中凡说“如是”,皆含有此义,可静心会之。)
此不执一、不执异两科,含义渊微,须逐层披剥之,以此见不开,执情难遣。急当参究,令其通达,万不容忽者也。
当知不一不异之义,便是法法皆如,此正佛之所证所得。前于说法法皆如时,亦已广谈。既为佛之亲证,即是佛之圆见。然而佛如是证得,由其在因地时已能开此圆见故也。开此圆见,乃能虽见而不立见,乃能于一切法不执而无我,乃能如是如是究竟证得之耳。所以一切菩萨修因时,亦应如是开之。何以故?一异不执,是破除我见之慧剑故。
当知我见难除,不外两种理由:(一)见理不明。(二)自以为是。初因见理不明而自是,继因自是而见愈不明。二者盖互相资助,互相增长。然其病根,则惟一见理不明而已。自是则由不明而生者也。其互相助长,盖后起之状。故欲破我,首当明理。开佛圆见者,彻明其理之谓也。先说五眼以明不执一见者,为见理不明者说法也。继说河沙以明不执异见者,为自以为是者说法也。
见理不明者,非谓其一无见也。但主一见为高,遂为此一所蔽,则高者不高矣。有如五眼,自以佛眼最高,而不知正以四眼一一殊胜,故称佛眼。此如来所以不执一见,而圆具五眼也,执一者其知之。自以为是者,非谓其绝不是也。但欲独伸己是,而不与众见苟同,则是者非是矣。有如河沙,言性固非,言相何尝不是?相者即性之相,奚必废相以明性?此如来所以不执异见,而说是沙也,执异者其知之。总之,于见有所执者,则有所立。于是或一或异,不偏于此,即偏于彼,盖著我之所致也。今教以一异俱不可执,见将从何安立?则我亦与俱化矣。非除我之慧剑乎?
不一不异之义,为般若之纲宗,佛法之要领,可以贯通一切法。故此经令通达无我法者先通达乎此也。此句,开之则为八不、十不、十二不、十四不。如《大智度论》云:“不生不灭,不断不常,不一不异,不去不来,因缘生法,灭诸戏论。”“因缘生法”,犹言诸法缘生,亦犹言因果。盖因缘生法者,因缘所生之法也。法即因生之果也。故因缘生法,简言之,即是因果。此言一切法皆是因果。故一切法皆是不生不灭,不断不常,不一不异,不去不来。此所谓“八不”也。若不明八不之义,便不明因果,则所言皆成戏论。正显八不因果之义,为正论正见也。缘生之法,正是生灭,何云不生不灭?不知缘聚则生,缘散则灭,约法相言耳。见法相之生灭,足证法性本不生灭矣。不去不来,亦约法性言也。因因果果,永永不息,故不断。因而成果,果又为因,故不常。一切法各有因果,故不一。一切法不外因果,故不异也。八不义若专约因果发挥,可成专书。兹不过略说之耳。
然龙树实本诸《本业》《璎珞》等经,但次第少不同耳。经曰:“二谛义者,不一亦不二,不常亦不断,不来亦不去,不生亦不灭。”“不二”者,不异也。“二谛”者,真谛谓法性,俗谛谓法相也。经以八不明二谛,论以八不明缘生,因此义贯一切法故也。《大涅槃经》则说“十不”曰:“十二因缘,不出不灭,不常不断,非一非二,不来不去,非因非果。”“不出不灭”,即不生不灭。“非一非二”,即不一不异。
“非因非果”,非谓无因果也。首句云“十二因缘”,谓十二因缘生法,不外此十不之义。因缘生法,正明因果也。盖谓约因果说,说名为因,乃是前因之果。说名为果,亦是后果之因。此明因果无穷,不可执谓因定是因,果定是果。故曰非因非果。又约性相合言之,约因果法性说,则冥同一味,不能说谁因谁果。而约因果法相说,则事相分明,因是因,果是果,因必有果,果必有因,然正分明时,即冥同一味。何以故?相不离性故,正冥同一味时,却了了分明。何以故?性不离相故。是之谓非因非果。盖合首句以明义也,此本经所以说“即非”,复说“是名”也。所以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空有皆不应著。此《中论》所以云:“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名为假名,亦名为中道。”盖谓欲知一切法不出因果者,当明即空即假之义。若不明空即是假,则堕断见,万事皆归断灭,便成拨无因果;若不明假即是空,又堕常见,万事皆若固定,亦成拨无因果。须知虽说空说假,其实空假不一不异。明得此义,便为中道,非空假外,别有中道。空即法性,真谛也;假即法相,俗谛也。此中五眼一科,即是明真谛法性。法性本来如如而皆是,何必执一?河沙一科,便是明俗谛法相。法相本来随缘而无定,何必执异乎?八不、十不、十二不等,但是开合不同耳。若详开之,可至无量句;若约之又约,则“不一不异”便摄一切。故此中开佛圆见,但约不一不异明义也。
“不”字有二义:(一)破义,破其著一切相也。(二)泯义,泯相显性也。然破有二义,不但破著有并破著空。泯亦有二义,不但泯相显性,亦复泯性显相而令圆融也。
今试举“不生不灭”句,说其纲要,且以“不一不异”句贯通之。先约俗谛言。世俗中人,莫不执谓实生实灭。佛告之,皆非实也。但由因缘聚合,假现生相,因缘散时,假现灭相而已,汝性何尝生灭?乃但执相而昧性,汝所以有轮回生死之苦也。此约俗谛显中道。中道显,则非俗谛而真谛矣。所以治著有之病也。
再约真谛言。二乘圣贤,权位菩萨,又执不生不灭。佛告之曰:不生不灭者,对治凡夫著生灭相耳,安可去一执,又生一执?须知性相不二,空有同时。有即是空,故俗谛之生灭,为假生假灭。空即是有,故真谛之不生不灭,亦是假不生假不灭也。汝既见性,正好现相,随缘度生。且性本不离相,乃但执性而厌相。汝所以有变易生死之苦也。此约真谛显中道。中道显,则为最上乘,一佛乘矣。所以治著空之病也。
以“不一不异”贯通之者,俗谛执生灭,则生与灭不一也。不执而不生不灭,则生与灭不异也。真谛执不生不灭,则不生不灭与生灭不一也。不执而性相不二,空有同时,则生灭与不生不灭不异也。盖既空有同时矣,则不生不灭时,无妨现生灭。虽现生灭,却是不生不灭。此之谓不住生死,不住涅槃。则一异俱不可说。并不一不异之名而俱泯矣。由是观之。可知一切皆不可执,亦毋庸执也。故“八不”诸句,为化除执见之妙义。而“不一不异”之义,则可以贯通诸句也。
此诸句义,皆是显法法皆如者。法法皆如,是中道圆融第一义。故“八不”诸句,亦是中道圆融第一义,但法味不同耳。何以言之?法法皆如,是圆显,所谓表诠。天台华严两宗,依此义而建立者也。“八不”诸句义,为般若之纲宗,则是以遣为显,所谓遮诠。三论宗依此义而建立者也。禅宗亦是宗般若之遣**者,但不讲教义耳。须知必先遣**,方显圆融。即如本经,必于离相离念之后,方说法法皆如,佛旨可见矣!何以故?执见未遣,岂能圆融?且著于圆融,亦非圆融也。《起信论》所以明不空须自空出也。建立圆宗而说圆义者,并非不说遣**之义,但说遣**,亦带圆味;宗遣**者,如三论宗等,亦非不说圆融之义,但说圆融,亦带遣**味。故其说如快刀利斧,无坚不摧,读之如冷水浇背,发人深省也。慨自般若教义,不明于世,即《智度论》、三论宗诸书,从来鲜过问者。故隋唐以来,惟禅门出人最多,其故可深长思矣。须知学人若不克从遣**用功,徒记诵得无数圆义,何能破其情执?情执不去,又何能达乎圆融?本经云“一切诸佛及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皆从此经出”,正的的指示般若为入佛之要门,成圣之阶梯也。此事关系法门之盛衰,关系学人之成败,极其重大,故不觉一再痛切言之。
(寅)次,明正知。分二:(卯)初,明心行叵得;次,明诸法缘生。
心行者,心之行动,谓起心动念也。诸法,谓外境也。约内心外境以明正知,意在使知无境唯识,心外无法之义也。心外无法,故法法不外一真如。但众生外为境相所迷,内为心念所扰,不能证得。此般若所以令离相离念也。叵得者,不可得也。性体空寂,本无有念,故曰不可得。诸法莫非缘会假现生相,本来无生,是之谓当体即空。是故约心行及诸法言,不一也。而约叵得及缘生言,不异也。不一不异,诸法如义也,当如是知也。如是而知名曰正知者,以其是依无上正等正觉之所证知者而知故也。知此,则知应离念离相之所以然矣。离相离念,正所以无我也。
(辰)初,又二:(巳)初,引喻;次,悉知。
(巳)初,引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