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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186行星上只剩下你们这十几个人，我那些同伴们留下的设备也大多都老化报废，大概指望不上了，老实说，这比我们当初的处境麻烦太多，不过至少可以从建立一个新基地开始。”陶德看着八百年后的年轻人们，“但是——到底走哪条路，要你们自己选。我只是一个老僵尸，我尊重你们的意见，你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八百年，这里是你们的故乡，我没有权利强迫你们做什么。”

孩子们都听懂了陶德的意思，抑制不住地窃窃私语起来，在今天之前他们对这样的处境毫无心理准备，而现在他们必须做出选择。

留在这个已经生活了八百年，却危机四伏的险恶星球，还是返回已经阔别一千多年，音讯全无的母星？

谁都不知道哪个选择更好。

“村长和祖母常常说一句话——我们黄族人可以犯错，可以失败。”沐海轻轻地说。

“但我们绝不放弃，绝不屈服。这是我们当年移民船队的口号，也是所有地球人的口号。我们不知道挑战什么时候来，但我们一直准备着。”陶德接上了下一句，面带微笑，“沐海，没有什么蓝族黄族，你们本来就是毫无区别的同胞，比别的同胞血脉更近，毕竟我们这支船队出发时船员都来自同一地区。”

“我明白了。”

“那么，你已经做出选择了？”陶德饶有兴趣地问，“老实说，我认为不管选择哪条路，你们都没有放弃或屈服，因为每条路都一样有巨大的挑战和危险，我们都不知道哪边才是正确选择。”

所有人都看向沐海。

沐海知道他们都信任自己的选择，但她并不知道哪条路是正确的。

留在这个行星上，或许依靠陶德的知识能够活命，但是幸存的人类太少了，靠现在的这十几个人必然看不到人类重拾古代辉煌那一日，那是下一代，甚至几代之后的事情。他们这一代注定要奔波忙碌，注定要与这颗行星抗争一生。

而返回地球，则是要用八百年前的技术跨越广袤宇宙，途中会遇到什么福祸难料，更何况地球在六百多年前已经失去了联系，最坏情况是地球文明也如这里一样遇到了麻烦。

失去文明传承四百年，人类已经对古代遗产无能为力，文明断代六百年又会陷入怎样的黑暗？

“我再说一遍，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正确答案。”陶德说，“我离开地球快一千年了，在这个星球上也沉睡了八百多年。我没法预测未来，只是作为前辈负有协助你们的义务罢了。”

沐海盯着屏幕上的星球，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有点干燥，但是并不焦臭。

“我想回地球。”她说。

其他十一个年轻人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直到王峰懒洋洋地开口：“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有的话趁现在说，等去了宇宙可就没法后悔啦。”

关小鸟看了他一眼：“你没意见？”

“我为什么要有意见？”王峰反问，“我也不知道哪个选择是对的，但是我知道大家都选了沐海啊。”

这句话说得不少人都笑了起来，小成大声说：“那么，赞成小海姐的人，举手！”

十一只手都举了起来。

陶德一直看着他们，这时候才问沐海：“你为什么想回地球？你都没有亲眼见过它。”

“所以我想回去。”沐海回答，“我想看看真正的大海。”

陶德盯着她，最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郑重地点点头：“好，我们回去看看真正的大海。”

他轻轻敲了两下桌面，大厅里的光源突然增加了不少，整个大厅都明亮起来，大家这才发现大厅的角落里还有很多贴在墙上的机器，之前它们就像一块普通的砖头，但现在都已经发出了亮光，各种指示灯闪个不停。

“主机，请求按程序执行8号协议。”陶德说，“现在开始评估。”

“主机收到指令。8号协议于公元2315年7月2日由天鹅座186移民船队全体代表表决通过，由船队指挥官王荣上校以最高权限签署，仅限于186行星状况极度恶化，人类生存活动受到极度威胁，且短期内不可能逆转时，由符合人类基因组特征的生物提出执行。主机现在开始对协议所拟定条件开始评估。主机警告，该协议执行后不可撤销。”

“我知道，开始评估吧。”

那个声音沉默了大概一分钟，这一分钟里没有任何人动，就好像害怕打扰到那个声音一样。

终于主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语气没有变化，但沐海总觉得它态度严肃了许多：“评估完成，确认达到8号协议执行条件。请确认是否执行，再次警告，该协议执行后不可撤销。”

陶德回答：“执行。”

屏幕上弹出几道光束，在陶德全身扫了一遍：“身份确认，指令确认，现在进入前置程序，预计耗时1小时15分。主机将在倒计时5分钟时开始全系统预热。”

随着这句话，四面八方似乎都响起了轻微的嗡嗡声，就像是什么巨兽结束了久远的梦境，即将苏醒。

“这些八百年没用过的老东西还需要一点时间启动。”陶德对众人说，“如果想的话，就去外面再看看吧，看看你们和你们祖辈生活了八百年的这个星球。不管你们喜不喜欢它，很快都会看不到了。”